“路边摊”，是禁还是限？
核心提示：今年全国“两会”期间，“路边摊”问题成为全国政协委员讨论《物权法a>》时的热点话题。这源于年初时候，上海市有关部门表示将推出《城市设摊导则》，其中提出“不再一律封杀马路摊点”，而是可以经过市民的同意，根据需要在不同的路段设置部分“路边摊”。“开禁令”一传出便受到多方关注。不约而同，重庆市也规划出400多个路边摊区，设置摊位1万多个，以解决弱势群体的就业问题。来自各地的全国政协委员对此纷纷发表意见、提出建议。审议通过后的《物权法a>》又引发了城管如何依法治理“路边摊”的问题。随即，郑州、石家庄等城市也先后解禁“路边摊”。
然而原定于今年“5·1”出台的《上海市城市设摊导则》却未能如期公布，有关内容尚在论证之中，力求稳妥完善，而目前城管部门仍严格控制各违章马路摊点。舆论对此也颇有期待。究竟是限，还是禁？解禁的背后，其实更关乎着一个数百万的庞大城市边缘群体“名分”的改变——由非法到合法。
摊贩VS城管：“猫鼠游戏”可休矣STRONG>
5月10日中午，南京市珠江路某电子商城附近的巷口，十几个摊贩排成一排卖盒饭，这就是他们每天的生意。电子商城里的店主小薛像往常一样花5块钱买了份盒饭。“每天我都会来买盒饭，商城里的其他店主也常来。”小薛对记者说，“附近的饭馆要么太贵，要么太慢，不能满足我们吃饭的需求，店里随时都会有客人来，买份盒饭既方便又便宜。”
摊主老魏是来自安徽天长的一位农民，他一边麻利地为客人盛着盒饭，一边机警地向四周扫视。“这是我们路边摊贩的职业病，被城管给抓怕了。”老魏憨厚地笑着说。
老魏今年41岁，来南京谋生将近10年了，他的路边摊是一家五口人的衣食之源。老魏来南京的一个愿望就是给孩子攒钱回老家盖房子，为儿子娶媳妇。老魏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租个固定的店面，不再被城管撵了”。老魏说，一开始由于没有经验，第一个月就被城管抓了三四次，不但被罚款，工具还被没收了。后来每次摆摊之前先侦查一番，随时保持机警状态。一起摆摊的小贩还经常互相通风报信，稍有风吹草动就跑。记者了解到，像老魏这样的路边摊贩在南京市就有近10万人之多，分布在全市各个角落。
城管部门为了追求城市的整体美观，禁止流动摊贩上街设摊，实行城市管理“一刀切”，而流动摊贩为了自己的生计不得不与城管部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摊贩与城管执法人员“打游击”的情景，市民已是见怪不怪，结果劳民伤财，得不偿失。
一方为了生存，一方又说不管不行，如果一味地把城管与摊贩比喻成猫与鼠的关系，和谐之道将无从谈起。
在政府某部门工作的刘先生感触颇多，他正色道：“一直以来摊贩见了城管就像老鼠见了猫，唯恐避之不及，可见他们之间矛盾很深。不管是摊贩还是城管，如果没有宽容，‘猫鼠大战’永远不会有结束的一天。我觉得，换位思考也许会缓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环境VS生存：孰轻孰重实难定STRONG>
小李是名城管队员，干这行近10年了，“其实，我的家人都会光顾小摊贩，那里的东西经济实惠，口味也不错。更何况，一个摊的背后就有几张嘴，他们讨生活也不容易，每次治理他们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些两难，管吧，可能就断了一个家庭的生计；不管吧，路边摊贩经营无序，很多摊点卫生状况令人担忧，流动摊贩经营严重影响城市环境，污水横流，乱摆乱放，阻塞交通，造成城市的‘脏、乱、差’现象。作为城管队员的职责，我又不得不管。”小李无奈地说。
诚然，“路边摊”摊主素质普遍不高是导致城管执法队员对其屡教却屡不改的重要原因，而更让“路边摊”摊主难以服从城管队员执法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生计。
在南京市鼓楼区宁工新寓附近靠卖水饺为生的高师傅夫妇深有感触地说：“我们也要生存啊，现在物价这么高，还要供两个孩子读书，不卖水饺，我们也没其他的技术，怎么养家糊口啊!”
5月10日，记者在街头随机采访了热心市民，市民们也普遍觉得，完全取缔“路边摊”并不可取；可以在一些较繁华的地段限时开放马路市场，城管部门规定摆放地点和范围，如果摊贩越界经营就清理出场。
在城市管理中，到底是要城市环境还是要弱势群体的生存权?多年来，我省各地的城市管理部门也一直向马路摊贩说“不”。城管部门一次次地清理取缔占道经营，而实际上“马路经济”依然存在着，并在城市的窄街陋巷中顽强地“开着花”。
徐州市城管局局长张军调侃地说：“工商部门管的是富人，而城管管的是穷人。”据了解，占道经营者中多数是下岗工人或进城务工的农民。他们缺少财富资本和知识技艺，在城市中缺乏竞争手段，只有通过这种门槛较低的就业方式谋生。可作为城市基层管理者，我们必须担负起保护经济社会和城市发展成果的先驱者、捍卫者的重任。也许这在短期内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接受，而且成绩不显见，难以被认可，甚至要饱受各方非议。
无锡市城管执法支队支队长孙文军不无忧虑地说，这是一个让城市“疏”不起的巨大数字。如果对这些人解禁，不单是现有的数量无法全部妥善处置，而且势必会引来新的外来淘金者(相当一部分人几乎是整个家族、整个村落弃家弃田弃业流动到城市)。以目前有限的城市空间和资源，根本无法承载以外来人口为主体的众多流动摊贩。当前城市管理法律体系尚未建立完善，还存在着巨大的法律空白盲点，以堵为主，严管严治是客观使然。
以无锡为例，目前在无锡从事流动摊贩经营活动的外来人口已经达到100万，而这些人并不都完全在工厂上班，他们靠在工厂、学校、小区门口摆地摊。面对如此数量的流动摊贩，特别是部分小摊贩们由于文化素质不高，不讲公德、卫生安全意识较差，把本来整洁优美环境变得脏、乱、差，这些都给城管部门造成了管理上的难度。
无论城管队员、小摊贩摊主还是市民各有各的说辞，城市环境和人的生存究竟孰轻孰重，能不能在其中找到平衡点成为一个值得探讨的话题。
禁VS限：城管难题如何破解
2006年9月，建设部副部长仇保兴曾表示，小商贩应该是城市多样性的一部分，“我们的城市应该宽容，应该让他们有合理的分布，给予更多的引导。把‘堵’变为‘疏’，由罚变为管，可以促进城管与摊贩和谐相处，经过规范管理摊点，在规定的时间、区域和地点有序地经营，不仅方便了城市居民买东西，也可以满足小摊贩的生活需要。”仇部长的讲话或许可以作为化解城管难题的一个方向。
据记者了解，执法队员在执法过程中被小摊贩打伤是常事，摊贩摊主暴力抗法的现象在城市管理中屡见不鲜，一方面是由于城管执法缺乏一定的艺术性，而另一方面，则归结于摊主的生存需要。
“城管三天一大查两天一小查的做法让我们实在吃不消，被抓住了还得罚款，我们就算有时激动打了执法队员，也是不得已的。久而久之，为避免正面冲突，我们也摸出了规律，在城管巡查的必经路口轮流值班，相互通风报信，随时准备逃窜。”在新城市广场楼下流动卖花的小张说得头头是道，“城管进我们退，城管退我们进，我们不卖也有别人占道卖，其实还不如给我们划个地方，让我们光明正大地摆摊!”
省委党校社会学教研部教授尤佳说，城市不只是商业巨子的舞台，小商人也应能在繁荣中找到生存发展的立足之地。从古到今，城市都是商业活动的重要场所。路边摆摊的小商小贩以低成本、薄利润经营，可以增加就业取得收入，而其提供的服务和商品又能以价廉物美的形式满足城市中低收入者的生活需求。阻碍这种经营活动，有如双刃同时削弱商贩与普通家庭的福利水平。
尤佳认为：“对马路设摊，一味采取冲击、取缔的管理办法过于简单，与其死堵不如有选择地疏导，解禁路边摊是一大惠民之举，这实际上是引入一种人性化的城市管理理念，是职能部门关注民生的具体体现。建议省内城市参照上海和重庆的做法，做好统一论证、规划，出台管理办法，在一些不影响城市交通、消防管理的地区、地段，开放沿街摊点市场。但在解禁前，建议有关职能部门还应该做好前期的相关工作。一是加强对城管执法的管理，制止粗暴执法；二是要加强对路边摊贩的公德教育、卫生安全教育及诚信经商教育，提高他们的素质，使这一惠民举措发挥出预期的效果。”
对城市流动摊点“禁改限”，镇江市城管局副局长黄祝山认为，给小摊贩留点生存空间，可以让他们自食其力，给政府减轻负担，除主干道以外，可以划定区域和时间，允许一定的摊点存在，比一味地堵截要好得多。当然对于禁止摆摊的马路，要坚决清理取缔，城管以管理促行政，从服务的角度来规范经营，引导小摊贩摊主到“开禁”的马路上，我们则由管理者变为服务者。
据了解，南京市玄武区市容局对辖区内的临时摊点采取“驾照式”的管理手段，颇有成效。在锁金村街道城管科和经营户签署的协议上，记者明确看到了“摊点(群)由锁金街道城管科按十二分考核制度进行管理”的字样。考核项目包括“设施完善、摊位卫生、垃圾袋装、个人卫生、用具整洁”等10项，实施扣分累积考核，分级递进执法，每发现一次违章，就在其首次违章留下的“违章档案”上扣除若干分，直到满分(12分)全部扣除，重点打击屡教不改、多次违规者，既体现了“人性化”文明执法，又为强制取缔准备了证据和条件。
为了让经营户了解十二分考核制度标准，锁金村街道城管科还特意拍摄了一些摊点脏乱差的图片和视频，做成幻灯片，组织经营户集中观摩。当投影屏上出现被曝光的摊主时，本人满脸通红，其他摊主则发出善意的哄笑。观摩会后，很多摊主担心被再次曝光，自觉对照“十二分制”整改了各自的摊点。
“市民的生活会不会受到影响?”部分街道允许摆摊设点后，相信很多市民都会有这样的疑问。南京市市容局局长张东毛对记者说，设置便民占道摊点是方便市民生活的重要举措，但城管系统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免一放就乱。他说，南京的部分街道其实早在上海之前就已允许摆摊设点，并采取了“十二分制”考核。也就是借鉴“机动车驾照12分考核法”，对马路摊点建立违章档案。通过严格控制摊点总量，固定设置位置，严格设置标准，不许超量设置，不能随便移动等措施，避免了一放就乱。我们还采取统一设置样式、统一设置标识、统一围挡等措施，不允许各行其是。
张东毛局长说，对于禁设区的各类违章摊点和违章流动摊贩，城管执法人员会不讲条件地坚决取缔。对经批准设置的各类摊点，各区要严格检查，杜绝超范围经营，超标准经营，凡严重违章或长期违章的，要取消其营业资格。
随着城市摆摊开禁呼声的日益高涨，以及民生为本观念的深入人心，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城市加入到“摊贩解禁”的队伍中去，“如何解禁，解禁之后如何管理”这个命题也会越来越突出，届时，它所考验的不仅是城市管理者的水平，更是整个社会的城市管理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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