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的亚洲民主
可能谁也没有料到,近十多年来,不论在经济上、还是政治上大体平稳发展的泰国,会乘他信出席联合国大会之机,一夜之间从一个民选的民主政权落入全副武装的军人之手!记得在1987年从泰国首先爆发、震撼了整个东亚、东南亚,并对全球经济造成了重大影响的金融危机,也没有导致泰国民选政权的丝毫动摇。相反,那时的国民反倒能够同舟共济,共赴难关。为什么会在如今这样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时刻,爆发这样一场让世人措手不及的军事政变呢?自然,这些问题会有相关的国际专家出来解释的。笔者对那里的情形无所涉猎,感性认识都谈不上,更遑论“指手画脚”、“说三道四”了。
但值得我们这个正在制度上艰难地寻求民主和宪政的国家的人们、特别是法学者们所思考的是:民主,以及和它必然关联的宪政,真的像我们坚信的那样,已经扎根在亚洲的大地上了吗?
只要我们环顾一下当今亚洲的局势,就可以大致发现:在广大的西亚地区,基本上仍然笼罩在君权专制、教权专制、强人专制或者霸权专制的阴影中。中亚地区,除了也存在这种情形之外,从当年的苏联分裂出来的一些国家,尽管建立了民主体制,但民主的根基尚浅,国内民主势力和专制倾向相互交织、较量。谢瓦尔德纳泽、阿卡耶夫等人的遭遇、乌兹别克斯坦的骚乱,都可以在这一政治背景下得到观察。同样位于中亚地区的阿富汗,曾经是恐怖主义活动的大本营,塔利班甚至曾一度再次举起政教合一的大旗,实行思想和行为的双重专制。据说至今仍然在该国不少省份,塔利班又死灰复燃。而巴基斯坦,这个中亚地区民主化的“明星”国家,经过一次军事强人的政变,由贝·布托和谢立夫“轮流”演双簧般所推行的民主模式,已经面目全非。虽然我们庆幸我们的这个邻国并没有因为曾经的军事政变而局势大乱,我们也庆幸经过“民主”选举,一位政变头子当上了总统,并且在他不乏军人作风的领导下,那里的政局还算稳定,没有殃及左邻右舍。但谁能保障这位强人一旦遇到更强的军事领导人,那里不再次通过穷兵黩武的办法来解决问题呢?
亚洲民主的大本营,集中在从南亚次大陆,经中南半岛,到东亚岛国(地区)和半岛国这样一条沿海岸的环形线上。但就在这条线上,间杂着一些大国,如缅甸、越南、朝鲜等仍然大体上是强人或某一政党所把持的军事、半军事性的政权。而印尼、马来西亚这样的国家,尽管苏哈托被推翻了,马哈蒂尔识大体地辞职了,但强人政治的影响却远远胜过了民主的力量。至于印度和菲律宾,所推行的是典型的殖民民主。而就是这样的民主,还随时面临着来自殖民主义、集权主义、宗教极端主义经常性的挑战。至于孟加拉国、尼泊尔、斯里兰卡,则至今是典型的家族主义国家。如果勉强说它们是民主的,也只能是家族主义内部的民主。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一地区最大的国家,也是在世界事务中有相当发言权的国家,我们的祖国,却至今是一个崇尚“开明专制”的国家。据说这是我们当年从新加坡学来的,也是“新权威主义”者们精心勾画出来的。但近十多年来,新加坡的“开明专制”已然走向了某种意义的民主,而我们的“新权威主义”者们,日子却并不好过。
这样,这一地区民主国家的真正样板、担当者就应是泰国、日本、韩国等为数不多的国家了。然而,晴天霹雳,泰国昨天竟然发生了军事政变,民主体制因此发生了另一种的“颜色革命”!韩国呢,虽然那里这些年的民主发展令人羡慕,特别是把一些政争交由司法裁决机制的建立,更令我们法律人们特别关注。但我们也不难想象的是,就在十数年前,那里还把一位不同政见者关在监狱里呢。至于数十年前,那里还是一片军人专制的乐园。更何况它还面临着自身政坛内部的腐败和崇尚专权的北面强敌——那位倪墙兄弟!
亚洲最早推行民主的国家(尽管是君主立宪制的),是日本。然而,直到如今,那里仍然充斥着神道崇拜。每年一次的“参拜”行为,即使其国内是民主的,但由此所引发的周边国家的强烈不满,不但可能会裹挟着周边国际环境走向专制,而且可能也削弱其国内的民主实力。
当然,还需要提及海峡对岸,那个只有三万六千平方公里,但拥有两千多万人口的地方。他们所推行的民主,确实是中国民族发展史上值得记述的大事。但一些欧洲评论家这样说:香港有法治但没民主;台湾有民主但没法治。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不是很到位,但从“居留权”案到“倒扁”案所透露出来的信息,似乎在某种意义上印证着如上的说法。
如此看来,民主这个近百年来我们热切期待、盼望、颂扬的尤物,尚远没有在古老的亚洲大地扎根。反之,这里距离推行普遍的民主,真可谓“路漫漫其修远兮”!
我看到过这样一种观点,按照人的本性,专制是必然的,民主是例外的。这大体可以在人类进入文明时代以来的诸文明体,大都奉行着专制这一事实中得到印证。这样一衡量,则我们今天所追求的民主事业,乃是我们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事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看来,如何重塑文化传统、积累民主基础、建立民主政体——在亚洲这块古老的土地上,更是需要人们认真审视的问题,也是急不得、躁不得,而需要不断积累、不屈不饶、循序渐进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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