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48 发表于 2009-6-24 21:26:01

寻赡记

  刘冬,1932年6月12日出生在四川省宜宾市YP县一个很偏僻的农村。解放前他家是佃别人家农田种植为生,是一个地地道道庄稼人家。18岁他就约有1.70米高,长一脸络缌胡,很有牛性格,踏实肯干,从不误农事。他有18年光景也是在旧中国度过的。他没有读过书。他20岁那年上人民政府办的扫盲识字班。旧中国让他家里穷得叮当响,因此“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这首歌,对刘冬来说体会深似大海,爱是高过蓝天,经常挂在嘴边唱,并且唱得非常美丽动听。他在实际行动中也是这样忠厚地对共产党和本村社员的。不仅如此,这首歌也是他经常比前比后拿来教育子女的。


  1952年他与本村长得眉浓眼大,说话总是声脆笑灿,比自己足足小两岁,身材不亚于他身高的华舒大脚板姑娘结了婚。


  婚后,他们夫妇生活很幸福。1957年他因热爱集体、劳动能力强悍,劳动出色,坚定跟随共产党走,积极进步,思想觉悟提高很快,加入了共产党。之后他全身心投入到当时展开的各项政治运动中,熬过了轰轰烈烈的大跃进,挺过了艰难的62年饥饿。虽然字识得不多,但他思想好,托举红宝书,担着贫下中农代表,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进出文革始末。他曾挺起胸膛,展示臂部的挂裂伤痕忆苦思甜,引起一片共鸣、同情。他虽然平时语言不多,但是对村组发生的任何事情心中还是很数的。他曾捏着锄头把,“领起”“”四类分子“砍伐林木,开荒种田。他曾在本组发生家庭纠纷时,劝说调解很是的在行。


  但他始终不忘的是传宗接代。其中有一句口头禅:人老了,一定要儿孙满堂才算是幸福。他在那没有实行计划生育的年代,享受了生育得越多就越英雄的美名绰号。他们夫妻自1953年底起分别一年多一点依次生育出长子刘世云,二子刘世林,三子刘世超,四女刘世花、五女刘世芳、六女刘世群。但所有的子女,均为小学文化程度。


  回忆去,刘冬和华舒夫妻不管是盘儿还是盘女,硬是屎一把尿一把,省吃俭用,在那艰苦岁月里,宁愿自己面黄肌瘦,也不让六个儿女饿着肚子,竭尽全力把他们抚养成独立生活时止,并且是儿的,为其娶妻生子;是女的,为其筹办嫁妆,”打发“那天还得是风风光光的。


  刘冬曾常给同龄人讲,时间过得真快,他们结婚几十年了,三个儿子都已结婚,并且每个儿子都生下一儿一女,。刘冬夫妇也因此感到骄傲与自豪,逢人便笑呵呵的……


  但是树大要发丫,儿大要分家。这个道理刘冬夫妻深刻地懂得。刘冬看着家庭里,儿媳妯娌间已不可避免发生起口嘴来了,弟兄间也就难免没有闲言碎语了。每当他一听见这种吵闹声音,他就想:一家人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会太长久了,也感觉到自己渐渐统治不住了。于是他对自己提出了非常多的”怎么办呢“?,当他想着失眠的时候,摇醒床上睡熟的老婆,对她说:万一要分家,到时候就按惯例干,”出林笋子先遭难“。


  1978年底,他们村开会开始把集体所有的田土,依人均份数,摊派下放至每一户农户,刘冬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理由是要坚持走集体统一领导田土经营的道路,并大闹了会场。他的大儿子刘世云说他几句,他非常不满,闹得更凶。当时要不是他婆娘华舒将他从大会场内扯出来,这”条牛“还得很不规距。不过,最后田地还是分到各农户了。


  第二年,随着改革开放的劲风对农村的吹拂,大儿刘世云率先提出要出去打工挣钱,但却遭到了父亲刘冬的严厉训斥,批评刘世云外出打工是不务正业。于是1979年,刘冬、华舒夫妇率先提出与长子刘世云分家析产。由于当年环境限制,刘冬华舒夫妻经过毕生的艰苦奋斗,也仅仅建立起五柱七列的瓦屋九间。因此,分家那阵子大儿刘世云仅分得土墙瓦屋三间。刘冬则表态说:老子,现在还干得,赡养的事吗就暂且不说了。


  转眼到1993年,二子刘世林又与父亲刘冬扭扭捏捏的,刘冬在看二儿子时总觉得眉毛是红,脸上的肉是横,眼睛是绿的似的,自己私底下议论自己儿子好象是在外打工学坏的。于是在一天晚上,刘冬、华舒夫妇,把二儿叫拢,陡然提出分家析产。二儿刘世林一想:反正俩爷子都搞不拢,分就分吗!于是二儿刘世林也分得土砖墙瓦屋三间。


  俗语道:百姓爱小儿。这一下子,夫妻老俩口就只有和小儿刘世超一起共同生活了。但生活久了,加上小儿和婆娘经常一鼻孔出气似的,刘冬夫妇也渐渐不习惯了。而且现在小儿和婆娘一出去打工就一两年多才返回家,回家后,思想变化也很大,有点不爱和父母说话了。这对刘冬老农民夫妇来说,实在是受不了。于是1995年,刘冬夫妇再次提出与次子刘世超分家析产,刘世超分得最后的七柱瓦屋三间。


  分家析产时,因刘冬夫妇年龄不算大,还很能干农活,老俩口子没有与三个儿子对赡养有过任何约定。


  转眼到了2001年,刘冬老俩口子突然提出与刘世林、刘世云口头约定:华舒她娘的四挑责任田由二儿刘世林耕种,每年称250千克黄谷作为给她的赡养费;老子的四挑责任田由大儿刘世云耕种,每年称黄谷250千克给老子作为赡养费。夫妻老俩口子居住在三儿子刘世超的七柱瓦屋二间屋内,生活一不巴靠大儿,二也不巴靠小儿,自己成为独立门户。


  自分家后,刘冬的三个儿子在外打工很是卖力,着实挣到了一些钱。大儿刘世云买了一套180平方米住房,于2005年底搬进县城居住了。二儿刘世林泥工,夫妇俩常在云南昆明一带建筑工地工地上砌砖墙干杂活。三儿子刘世超夫妇在深圳打工,几年才回一趟家。


  2006年时,由于大儿子刘世云耕种责任田地是转包给村里人耕种的,有点不负责任,收成效果也不佳。一向勤劳的华舒大娘还在常年种小菜,背去小镇上卖,好心的刘冬没有经过商量就把自己的一块60平方米的老自留地,弄给妻子华舒种小菜卖而引起大儿刘世云不满,刘世云提出不再尽赡养父亲刘冬耕种田给稻谷的义务了,从而酿成俩爷子的大闹纷争发生。另系三儿刘世超的两间瓦屋因与大哥刘世云的房屋相邻,因刘世云在外打工挣到几个钱后,就提前在原基上修建起三层的砖混平房。由于在建房时没有注意就堵塞了阳沟,引起住房积水致该两间房屋部分垮塌,造成刘冬、华舒夫妇无法居住,这就酿成住房不能住的纠纷。再是华舒、刘冬夫妇生病的治疗费用,问三个儿子负担,三个儿子均不愿意给付,由此发生纠纷三。


  面临这”三砣“(三个)纠纷,作为老生产队长的刘冬起初很不愿意对外公开宣讲,总是一会儿找大儿谈,一会儿找小儿喧,再一会儿找二儿聊。刘冬和华舒夫妇聊来聊去,想尽了千方百计,总是收效甚微。


  刘冬夫妇有个陈旧的思想,女生下来不能读多少书都是别人的,所以三个女儿都是小学未毕业。同时那种”嫁出去的女,尤如泼出去的水“的观念,在刘冬的脑海里已经打下深深的铬印,他常常这样对人说:要叫嫁出去的女儿赡养自己多丢人啊。


  不过刘冬的三个女,心肠很好,平时常抽空时间去替父母洗一洗衣服,陪一陪母亲华舒,作一点饭之类的。但要是说起钱,三个女儿家庭都不富裕,住在山区,上有父母,下有小孩子拖起,并且都是二个孩子以上,属于脱困户那种,所以能救济父母多少,不能有奢望。刘冬夫妇也很明白这一点。但是现在想法已穷尽了,刘冬在思考怎么办时,想起了自己的三个女儿。




  2007年大年正月初六,刘冬和妻子华舒终于做出决定,找来了四女刘世花、五女刘世芳、六女刘世群商量就养老问题如何办。三个女儿到娘家后,没有给父母谋划出怎么办法子,只是对父母说,我们每人每月给付10元钱。母亲华舒首先不赞成;接着刘冬也反对:理由是你们也穷啊。


  三个女儿和父母聚了一宿,没有商量出一个好法子。最后的结果还是按照刘冬过去在生产社帮助其他社员解决问题的老路走,先找村社出面调解解决。


  一恍到了2008年初光景,这一年三个儿子都回家过年。不过没有共同吃团年夜饭。但刘冬无论如何要求三个儿子坐在一快谈一谈。为防止三个儿子出去打工,刘冬、华舒夫妇在正月初六这一天,煮点肉,杀只鸡,打了几斤白酒,邀请村主任谢江、村支书白光、村调解委主任周江到家坐坐进行调解。三个儿子在村支村白光的招呼下都回到了老家。刘冬叫三个女儿也返家烧锅煮饭(弄来吃)。


  调解方式是由村调解主任周江主持谈全面,村支书、村主任在一旁打圆凿(和)。调解开始,周江说了一些刘冬夫妇把你们三个儿子抚养成人不容易,应该尽赡养义务之类;村支书则从三个代表讲到农村农民如何致富一大堆,道理云云;村主任也讲一遍坡,其只有一点点应该如何尽孝等等的切话题。在调解中刘冬说三件事:住的回题、吃的问题、医疗费问题,而三个儿子在听村主任、支书、调解主任的话时则是一边笑,一边接是点头,以示在认真地听。但最终就是示达成协议。


  三个女儿把弄好的饭菜摆上桌子,刘冬夫妇很有礼节倒上三腕白酒,因为去了点岁数,还叫三个儿子陪三个村干部喝一台。三个村干部也不客气,坐在桌上大碗大碗与刘冬的三个儿子喝起酒、吃起肉,划起拳来,倒是显出了春节的浓厚氛围。刘冬夫妇在饭桌上却很焦急,始终想听自己想要听的话却无论如何也听不到,唯一听到的是划拳打骂的声音……。不一会儿刘冬夫妇就下桌了,假托由三个儿子在饭桌上陪村干部受用受用。


  刘冬下桌子,坐在一条木板凳上民开了瞎想:我那时当生产队长不是这个样吗,说处理事情就处理事情,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得结个果子来啊!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世道变了,变得离我太远了!


  大约过一个小时后,饭局结束了。


  村支书、主任下桌喝起点茶水来,并说准备道谢了。刘冬即提出要什么”朵朵“(凭据),村调解主任周江却很圆滑地说:急什么,我正想吗!于是,周江坐上桌子,挥起笔来写道:由于刘冬与儿子平时不和,发生赡养纠纷,今经村民调解组织多次组织调解,未能达成供养条件。下次继续,双方签字为凭。


  村干部走了,大儿子刘世云也去给村主任、支书拜年啦,其实是去陪他们打牌去了。因为是新年头,其余两个儿子也去走人户啦。


  三个女儿收拾桌子洗碗筷,刘冬去看他酒坛子里还有多少酒,看后自言自语道:五斤白酒全喝光了,还要下次啊。只有一次调解,还称多次调解。


  老伴华舒问他嘀咕什么。刘冬默默的没有吱声。


  第二天,刘冬到小镇去买东西,好不容易有空才坐进茶馆里喝杯盖碗茶时,碰上文化大革命在生产社当知青的李明民,相互间拉起家常。李明民看到老队长眼里总是泪汪汪的,于是就问起他是怎么一回事。刘冬也一五一十地说了个彻底。李明民很直截:告儿子不尽赡养义务。这些词让刘冬听了有点文,他问是不是告他们不供老俩口子的意思吗。李明民哼了一声。刘冬听后说:“告儿子上法庭怕不好的哟。再说我没有文化,写不起状子,找律师a>写搞到就是要钱的。我当年这个雄队长,如今在落难啊!”李明民说:“时代变了,思想也要跟上,才不会落伍啊!你的儿子们主要是文化太少,明理不多,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告一告有好处,让你的儿子们学点法律,懂点做人的道理!”


  接着李明民抽出钢笔,给刘冬写好起诉状,道别时李明民一再给刘冬说:不要怕,有法律给你伸腰。


  2008年农历正月十六一大清早,刘冬和华舒夫妇怕三个子打工走了,即拿起一纸起诉状将三个儿子告上法庭,请求判决三个儿子支付赡养费、医疗费和解决住房不能居住的问题。


  根据刘冬夫妇的要求,县法院没有收取刘冬夫妇任何费用,并专门组织了合议庭决定在三天后到刘冬所在地村社进行公开开庭审理。


  在庭审中,三个儿子各执一词:


  原告刘冬、华舒夫妇提出的主张为:第一、两份责任田地和自留地划成三等份,由三个儿子各种一份,三个儿子每年各给黄谷330斤(共计990斤);第二、住房由三兄弟负责维修好后能让老者、老妈住得下去即可;第三、三兄弟每人每月各给付老者、老妈赡养费60元;第四、今后老者、老妈患病的医疗费用由三被告均摊。


  对刘冬诉讼主张除大儿刘世云不同意外,二儿刘世林、三儿刘世超均认可。


  大儿刘世云辩称:与父母分开几十年了,不应承担赡养责任。


  二儿刘世林辩称:自己以耕种母亲责任田的方式对母亲尽了赡养义务。


  三儿刘世超辩称:只要父、母的责任田地和自留地平均划分成三等份,由三兄弟各自耕耘一份,自己愿承担赡养义务。


  法庭通过公开开庭审理后认为刘世云、刘世林、刘世超系刘冬、华舒法定的赡养人,依法、依理、依传统应当履行对年老父母经济上供养、生活上照料和精神上慰藉的义务,且对患病的老年父母应当提供医疗费用和护理义务,同时也要妥善安排年老父母的住房。最后法庭根据刘冬所在的平均生活水平和医疗保障条件,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a>》第六十四第一款、第一百三十条,以及《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a>》第二十一条第三款和《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权益保障法》第十一条第一款、第十二条、第十三条第一款之规定,当庭进行宣告判决如下:


  一、将刘冬、华舒的承包经营责任田地和自留地划作三等份,由三被告各负责耕种一份,三被告从2008年2月1日起于每年每月底前各自给付刘冬、华舒大米20斤至健在时止;


  二、刘世云、刘世林、刘世超每人每月底前给付刘冬、华舒赡养费120元;刘冬、华舒的医疗费用除农村医保解决的外其余由三个儿子负责均摊(以医院 出据的发票为准计算)至健在时止;


  三、刘冬、华舒现居住的房屋,由三个儿子即日起进行负责维修好后,供两刘冬、华舒居住。


  本案宣判后,法官征求刘冬的三个儿子是否上诉,三个儿子均表示不上诉。


  刘冬所在生产社有许多社员参加了旁听,大家都表示很受教育启发。


  第二天,三个儿子购起建筑材料,摆弄着泥工工具为刘冬、华舒维修房屋了……


  近年来法院受理的赡养案件越来越多。这是一起真实的案件,只是案件中所有人均为化名。这起案件,或多或少折射出一些西部农村发生赡养纷纷的原因以及农村老人在儿女外出打工后,无人照料的情景……;同时案件也侧面告诉我们,为了维护农村老人的合法权益,我们的社会应该注意重视农村赡养问题,教育惩罚那些不尽赡养义务的责任人,让中华的传统美德得到传承。




  2009年农历正月十八日,本案合议庭法官回访了刘冬夫妇,刘冬夫妇笑意址足地向法官讲:现在很满意,今年全家还吃了团年饭。


  愿更多的刘冬、华舒农村夫妇身体健康、生活幸福!!


  (作者单位:四川省长宁县人民法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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