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乞丐
近来大家对乞讨现象甚至所谓“行乞权”问题颇感兴趣,在报纸上、网站里讨论得十分热烈,还上升到生存权、人权的层面中。乞丐可以说是一种古老的群体,乞讨也可以说是一种普遍现象。谈起这个问题,不由想起我在欧洲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乞丐来。http://www.dffy.com/upfile/20040505090926-0.jpg
首先是伦敦的乞丐,这里乞丐多。英国作为一个老牌的帝国,早就成为发达国家,就业机会很多,以至于本国人不够,许多单位特别是银行、商场、地铁、餐饮店都雇佣大量的外国人打工。但令人奇怪的是,街头还经常遇到一些乞丐,而且多为中青年人。他们面黄肌瘦、蓬头垢面,蹲在墙根下,手持一个罐头盒或破纸杯,不断地向过往的行人乞讨,嘴里小声地嘟囔着“Change、Change(零钱)”,但收获不大,很少有人理睬。
我的住处附近,有一个30多岁的乞丐,为“主动出击型”,见有妇女和老人走过来,就主动迎上去讨钱,不给钱就缠住不放。他会一直跟下去,直到对方不得不拿出一个硬币,这有点像国内儿童丐帮的作为。地铁里还有抱着小孩行乞的吉卜赛妇女,遇到这种人你就要小心,因为他们往往以小孩为掩护行窃。文明乞丐也时常见之,通过卖艺行乞。他们在地铁里、公园门口或街边上表演乐器、小魔术等,前面放着一顶帽子或就是盛道具的盒子,接受人们的施舍。这些人也可归之于街头艺人,因为他们自食其力。
到了晚上,这些人就露宿街头,有的在临街店铺的屋檐下,有的在街心公园绿地上,有的在地下人行通道里。他们备有自己的睡袋,找几个破纸箱撕开铺在地上,再将睡袋打开,钻进去就进入了梦乡。我每天去学校路过的一个小广场上,经常有一个流浪汉下榻此处,他确实有自己的榻——一个席梦思床垫,这位还很讲究生活品位!但露宿街头的生活毕竟不够浪漫,有一天夜里下雨,小广场的水泥地上积起汪汪浅水,他那只榻变成了水中孤舟,睡袋也淋湿了,但主人公仍高卧酣睡,仿佛不知道周围发生的一切,或者,他对雨水不屑一顾?
女人露宿街头无疑会有更大的危险性。有一回我看到一位女士在街边拥狗而睡,那只大狗十分雄壮,虎视眈眈地守卫着自己的主人。养条大狗在身边是安全一些,但她讨那些零钱可能连自己都吃不饱,怎样养活那只大狗呢?
最受罪的当然是儿童。一个阴雨绵绵的秋夜,寒气袭人。在一家超市的门外,我看见一件大衣下睡着一个孩子,从露在外面的一双小脚看,孩子的年龄最多不过四五岁!欧洲人虽然耐寒,但对如此年幼的儿童来说,如此寒夜也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伦敦自古多乞丐。早在马克思生活的19世纪,“乞讨在伦敦已成为有利可图的行当”(卡尔·李卜克内西语)。但那毕竟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百年后的今天,伦敦为何依然那么多乞丐?访问社会福利署时,我们提出了这个问题。接待人员说,一个社会再发达,也总会有穷人。导致贫穷的原因很多,一是本身无生活技能,不能挣钱养活自己。社会分工总有所差别,没有专业知识,完全可以选择一些不需要专业知识的一般性工作,也不至于露宿户外。所以第二个原因就明确了,那就是懒惰,什么事都不想干;还有的是瘾君子,吸光了一切,无处安身,只得流落街头。但也有人说这是一种生活方式,自己喜欢这样活着。虽然大千世界无所不有,但这种生活方式,无论对社会还是对个人,何尝不是一个辛酸沉重的选择!
最奇特的是柏林的乞丐,柏林的乞丐衣冠楚楚。德国人生活严谨,讲究体面,没想到乞丐也如此。初冬的一天,我独自从特利尔到柏林去旅行。火车跑了整整一夜,拂晓时分,进入柏林最大的火车站——动物园站。车站很大,几个大厅连在一起,上下好几层。实际上这个站是三个车站的组合,一个是我下车的长途车站,一个是城内的轻轨车站,再加上地铁,都交织在一起。不出大厅,哪里都可以去。这对旅客的转车十分方便,但对不熟悉情况的人来说,如我,可就像进了迷宫。
正在东张西望,突然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走过来,礼貌地问我是否需要帮助?在欧洲经常碰到这种助人为乐的事,已经司空见惯。我坦率地告诉他,我要去中央火车站,看柏林墙。“哦,从那个门进去,上二楼。”他热情地告诉我,并给我指得清清楚楚。我道了谢转身欲走,没想到他还有话呢。他将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吸了吸,说他没钱买毒品了,让我给他40分。原来,这么斯文的人竟是瘾君子,他的指路是有偿服务呢!
四十分怎么给?我给了他一枚一欧元的硬币,并表示不用找零了。他顿时激动起来,说他领我上去,把我带到了二楼城铁的站台上。一欧元就能收买一个人,没准他确实让钱逼急了。我站在站台上等车,但那人还不走。怎么,还想要吗?我向前走了几步,离他远点儿。他原地未动,但时不时看我一眼。火车来了,他朝我喊道:“这是你的火车,上吧!”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帮人帮到底呀,这人还真有负责精神,我甚至嘲笑自己过度敏感了。
至于巴黎的乞丐,一如他们的国人,不用说你也知道,浪漫!大街上总是碰到卖艺的人,有的十分投入地弹唱,好像在金色大厅表演;有的欢快地舞蹈,与其说表演给人看,不如说自娱自乐;有的全身涂白,扮做雕塑,一动不动地站立几个小时。有的是独角戏,有的是几人合作。不能说这些人是为了艺术,但也不能说只为了讨钱,他们似乎对别人给不给钱看得不是很重。
巴黎给我留下最深印象的是塞纳河畔的乞丐。那天晚上,我们泛舟塞纳河。夜幕之下,一扫白天的浮华和喧嚣,河面银光粼粼,温柔恬静,好像美女秋波闪闪的眼睛。华灯齐放,金黄的光色涂抹在一座座形态各异的桥梁上。有的气势如虹,有的连拱如链,有的雕饰华美,有的结构奇巧,塞纳河简直就是一座美桥博物馆。游船顺着河道缓缓前行,满载着一船的游人和一船的惊叹。每当穿过一个桥孔时,满船的人都欢呼一番。最古老的桥梁位于河中的西岱岛上,已有2000多年历史,几乎与巴黎城同龄。沉醉美景,游客在这里纵情欢呼,不料惊醒了在此栖身的一个乞丐。只见他从岸边一个破纸箱子里钻出来,懵懵懂懂地揉揉眼睛,当看到是一船游人经过时,他忽地精神起来,很有风度、很热情地向游船挥手,好像遇到了老朋友,引得游人哈哈大笑!
刚刚看到一则消息,说是现在欧洲的旅游公司招揽生意的广告不再是“阳光沙滩”、“异国风情”之类,而是到哪里哪里去做乞丐,没想到挺受欢迎!不久前报载,俄罗斯一些玩腻了声色犬马的大款们,为了寻找刺激,花钱租来脏旧的衣服,扮成乞丐,蜷缩街头,比赛看谁扮得像,看谁讨的钱多。
走在路上,碰见乞丐,没准儿就是现在这种“活腻了”的假乞丐,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假的不如真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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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李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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