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念鸡婆
悼念鸡婆——营河
母亲养了很多鸡,大多是母鸡,且大的母鸡都很会下蛋。我虽不是很喜欢吃蛋,但我总喜欢自己去捡蛋,提着一个篮子,捡遍鸡窝的感觉。
这两天只能搜索到一两只蛋。尽管我一天去巡视鸡窝不止十次,且照例看见有许多鸡做出生产的样子,但当我又一次翻遍鸡窝,找到的,除了鸡毛,也只是鸡屎,告之母亲,才知天气转热,母鸡们想赖报——她们想孵小鸡了,但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一次有预谋的罢工。
母鸡们的革命意向及行为,事先并未与我商量,也没有通知,至她们事前的暗示即生产口号的齐暗,是我并不知晓的,所以我对“罢工”并不愿赞成也更不用说支持了。母鸡们似乎也进行过新闻发布会,公鸡们已经显得懒散,不再有往日的争斗,也因此少了我的好戏。
综上得:必须对母鸡们的行为进行镇压。
镇压有个大学问,即应抓典型,进行罢工的母鸡中,有两只鸡的革命积极性革命激情都高,我一直看见她俩在鸡寝里静坐,当我走近前去对她们进行思想上的教育时,她们竟然毫无礼貌地打断我的言谈,抗议我的骚扰——哼,算你们倒霉。
我和四岁的表弟将这两只叛递者塞进院子里的一口破水缸,然后用水管引来水,捏挤成一条强有力的小柱,有如美国匪警用高压水枪扫射为自由和平游行抗议的人群,对母鸡进行猛烈的攻击。鸡开始还是有“咯咯”的义正辞严的立场表述,且做出最大努力往上串,无奈缸深力薄,又加上体态肥大,最后只得在不断上升的水里尽力划水。我是于此才知道原来母鸡是会游泳的,原以为只有鹅或水鸭之类。鸡逐渐的有些无力了,但她还在睁大她的眼睛,一副视死如归,宁死不屈的模样,这当然是我所不能容忍的,这分明是对我现行政策的挑战。我盖上缸盖,任其水里自生自灭——估计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当我让其重见天日之时,她们已经一动不动地浮在了水面,我忙将其捞了下来,使劲敲了一下她的背——“咯”!还叫唤昵,说明她们还没有死,只是牙关紧咬,双目紧闭,失去了生机。这两只母鸡似乎太冷了,当我将她们置于灶门旁边取暖时,她们竟不顾一切地冲进灶底,甘做烤鸡。
遗憾的是第二日我发现二鸡仍然蹲在鸡窝里,且一直没有蛋的迹象。看来这两只鸡真的犯贱呢,昨日的一幕在今日上演了两次。当我第二次揭开缸盖时,有一只鸡竟会死了,我原以为她只是做做样子,所以对她进行了一番倒水压胸的抢救工作,且进行了一番人工呼吸,但它终究还是死了,瞳孔已经放大——死就死罢,反正父亲早就说过要杀一只鸡的。我从未亲自提刀杀过一只鸡,不是怕——世上有什么事值得一个大男人害怕呢?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一个并不可恶的生命从我手中挣扎着瞬间滑落,但我也从不介意给一只死了的鸡褪毛,开膛,这一次也不例外。唯一奇怪的是我在母鸡的肚子里发现了一大堆大大小小的蛋,有一个竟有蛋黄般大,或许比蛋黄更大。
“你这个鬼娃,这个鸡还在下蛋的!”母亲埋怨道。
“要下早下了”我说。
当我正忙着割这只倒霉的母鸡,突然听见小表弟的喊叫:
“华华哥,这里有一只猪尿泡(猪小肚)!”
我过去发现,就在那个地方——刚才死的这只鸡经受第一次考验后缓气的地方——有一软壳蛋,我相信了母亲的话,同时一种深深的负疚感笼罩着我,我又一次清楚地看到母鸡死后的那放大了的瞳孔,那里面……
“你个鬼娃!”母亲又叹道。
是的,这只死的母鸡是一只好鸡,她并没赖抱,那每天吃进我嘴里的蛋中有一个便是她的功劳。她其实一直都在下蛋,很努力地下蛋,即使别的鸡对她百般诱惑她也没有去罢工,始终对我忠贞不二,但我却一再误会,致使她蒙冤受屈,含恨身亡。
“杀了一只好鸡啊!”我虽然不屑于误杀一只鸡,但这却是误杀了一只好鸡,她虽亡后仍能烹作美食,但却不是堂而皇之地向主人贡献出她的肉体,她死得名不正,言不须,何况,在临死前她还不忘再下一个蛋,虽然是一只软壳蛋——其实她本来可以下一只硬壳蛋,全因为遭受这莫明的百般折磨,以使得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种好鸡,怎会被我碰上且毫不留情地误杀了呢?
但愿上天能体恤此鸡之苦衷,让其来世做人。也谨以此文,悼念此鸡,以及天下间如此的冤魂,愿有得道者为高僧,读及此文,悉及此事,代为超度,吾心为安!
12/12/2000
【写作年份】2002【学科类别】法学理论->法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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