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刑法
遥远的刑法——监狱是不是所有罪犯最好的归宿
一
村民们和刘大蛋一样，做梦也没想到一件袓袓辈辈、四邻八舍的人们都做的事，也从没人对他们说过是错的事，这次却把刘大蛋送到了法的门前，送到了监狱里面。所有的村民们也和刘大蛋一样的认为，这纯属林业站那狗日的吃白食不成以后的公报私仇。
年前这段时间是药山雉的最好时节，山里找不到足够吃食的山雉们丧失了应有的警惕，这是从袓上就总结出来的小经验，而且现在机关里的人都爱吃口野味，年前的价钱要比平时高上好多。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冬雨，有点水的地方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刘大蛋知道下药的好时机到了，和往年一样，他媳妇为他准备好了两大海碗炒得喷香的，拌了药的炒米。这可是刘大蛋家的袓传技术，药量不能下得太过，否则山雉吃了以后就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死了的山雉价钱要低一半。
刘大蛋起了个大早，看天有放晴的意思，山雉要出巢了，心里这样想着便提起装有炒米的袋子进了山。
走了近十里的山路，刘大蛋才在三个根据他的经验分析认为会有山雉光顾的草窝里洒下诱惑，心里一边想着，明天就有收获。
接连几天，刘大蛋都起了个大早，走十里的山路，他在草窝里洒下的诱惑一直未被山雉光临过。他一直感叹着，唉，要是在二十年前，怎么会要走这和么远，真是赿来赿难了，那时候老屋后面的竹林里就经常有和老鼠抢食送上门来的倒霉货，可为什么现在赿来赿少了呢，按理说现在的人们衣食不愁，人也懒得多了，哪还有几个人会像我一样勤劳，天没大亮就上山的，大都要太阳爬起老高之后才从被窝里钻出来，偶尔到山里逛逛，但也很少有人会走这十多里的山路去找山雉的行踪。
这是第十个早晨了，昨晚做梦时他就梦见好多的山雉跑进了他家厨房，和家里的公鸡、母鸡抢吃食，任他怎么赶也赶不走，围着他媳妇直打转，他儿子不小心让山雉给啄伤了，一直哭个不停。
走在路上刘大蛋就有预感，今天定然会有所收获，昨晚梦里的那些山雉一直在眼前晃动着，明天就是墟天，年关又近了，会有好价钱的。想到这些，十里山路很快也就到了，就在离他下药不远的矮树林里，刘大蛋拾到两根雉尾，在阳光下，斑斓的色彩亮丽夺目，“它娘的，看你能捱几天。”刘大蛋把两根雉尾放进蛇皮袋里，兴奋得加快了脚步。
九头山雉如平均分配好了一样，三个草窝里各有三头，整齐地躺在那里，不过稍让人感到遗憾的是，这次可能是药量太重了，九头山雉全死了，原来以为是睡得太沉了，后来发现山雉身上已没有一丝热气，刘大蛋才确信它们全死了。得，价钱要低一半了，不过总胜于一无所获。
二
林业站那狗日的东西，平日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一个门里出来的，在族里排行还得叫刘大蛋叔公呢，价钱给得也太低了，而且还说什么半官话，半洋不土的。绝不能松，就咬住这个价，来时刘大蛋在市场里逛了几个来回，没看见还有别人有这货。瞧那狗日的，口水都流出来了，绝不能松，就这个价，“要你就称了，不要就拉到”，谁都知道山雉是赿来赿难抓了，虽说今天是死货，但刘大蛋知道机关里的人就爱吃口野味，比那“吹大的”猪、牛、羊肉味道好多了，而且还能补身体，都说机关里的人最爱补肾，这东西就是补肾的料。
狗日的今天态度特别的横，好象不是一个门里出来的，说话的声音也特别的大。
“你卖还是不卖，不卖老子今天就把你的东西都给没收了！”
“你吓我个球，我一没偷、二没抢，自力更生，发展生产，你凭什么没收我的。”
“这是国家保护动物，你犯法了！”
“谁去保护了，你保护过吗？你怎么就不为山雉们编几只竹笼，把它们都关起来，别唬你叔公我。”还想吃白食，刘大蛋一脸的不屑。
集市上人群拥挤，嘈杂声、哄笑声使狗日觉得太没面子。你不信我可以没收你的，你等着瞧，狗日在众人的笑闹声中走了。
刘大蛋充满着信心，狗日的不久还会过来，今天就他有这货，至于狗日的说要没收他的山雉的话，他早就忘到外婆家去了。即使狗日的不买，乡政府里好多人都爱吃，也自会有人要买的。时近中午，八头山雉只剩三头了（还有一头他让媳妇在锅里炖着等他回家后全家一起吃），口袋里已经有了一百二十多块钱，这三头卖给狗日的还可有七八十块，然后给老婆孩子一人买身衣服过年时穿，自己再买两条好烟过年时敬客。
“还没卖完啊。”
“还有三头。”
“你小子发财了。”
“小财，小财。”
正和人唠着，刘大蛋看见狗日从不远处过来了，在他旁边还有两个警察，狗日今天准是要请这两个警察吃饭，机关里的人爱吃野味，这是硬道理，就象乡下人爱穿城里来的洋货一样。
“怎么样，还要不要，再不要我就卖光了。”
狗日的不作声，两个警察提起山雉，看了看山雉的羽毛、脚爪、嘴，“没错，就是这种”
“三头全要了，跟我们到派出所里去拿钱。”
三
来咱们聊聊，两警察热情地让刘大蛋在派出所里等着拿钱。
“你叫什么名字？”
“刘大蛋。”
……
“你一共药了多少山雉？”
“这哪里会记得清楚，从小到大怎么说也有好几百只吧，我可有祖传秘方的。”刘大蛋不无得意。
“这一次你药有几只？”
“九只，一只在家里炖着，还有五只给乡政府食堂买走了，说是乡长要请县里来的客人。”
……
“你说的这些都是事实吗？”
“那还有假，你们到村里去问一问，我刘大蛋可是药山雉的好手，如果你们以后想吃，尽管找我。”
“你看看这上面记录的和你说的是不是一样？”
“你们记这东西干什么，没错，这是我说的话。”
“什么？还要按手印？那不和犯法的人一样，好了把钱算一下，我要回家去了。”
“你被刑事拘留了。”手铐同时戴在了刘大蛋的手上。
“狗日，狗日，你死哪里去了，你要便宜就直说，我吃点亏也就算了，我犯什么法了，你们给我戴手铐，不要拿警察来吓我，狗日，狗日！”
“不要叫了，这不是玩笑，也不是要你便宜，你药死的山雉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刑法，涉嫌犯罪，我们是公安局的，现在依法对你刑事拘留。”
刘小蛋一直注意着锅里的声响，时不时地提醒他娘说锅里的东西已经烂熟，可以吃了，但是他爹刘大蛋却迟迟不见回来，一直到下午三点，来了两名警察，从他家将早已烂熟的山雉连锅端走，顺便吩咐他娘明天一早给刘大蛋送棉床被到县看守所去。
四
对刘大蛋的审判是在县法院的“送法下乡”活动中进行的，那天同样是镇上的集市，刘大蛋和其他几名涉嫌盗窃的刑事被告人一起被押到集市上公开审判。审判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后变得异常的尖锐刺耳，但是仍然不能将刘大蛋的媳妇和儿子的哭喊叫冤声压了下去。
“刘大蛋多年以来一直捕杀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造成了国家巨大的损失，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X条第X款，构成了X罪，依法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屌！这算什么犯罪，我们祖祖辈辈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又有谁给我们说过这东西是什么国家保护动物，如果是国家保护动物，为什么又不见国家来保护他。”
“他娘的，国家保护这些野鸡，可谁又来保护我们。”
“屌！还不是狗日想吃白食，刘大蛋不肯，公报私仇。”
“这些野鸡还不都是让机关里面的人给吃了，我们谁又吃了几块肉？他们吃的时候难道就不知是国家保护动物？”
“当官的都不知道保护，还要我们老百姓保护？”
“以后可再也不敢药山雉了，你看看刘大蛋，惨不惨？”
“唉，以后那些机关里的人可就很难吃到山雉了。”
“他们要吃，还会没有办法，你操什么心。”
“刘大蛋也真他妈的倒霉，这样被判了坐五年牢，老婆孩子谁来管。”
“那几个偷东西的到是便宜，偷了三万多块，也才判两年。”
“刘大蛋这样去坐牢，不是和那几个偷东西的贼一样吗？”
“怎么会一样，那几个偷东西的是坏人，刘大蛋又不是坏人。”
“到了监牢里面还有什么好人？好人为什么会被关到里面去？”
“就算你原来是好人，在里面关你五年，好人也变成了坏人。”
“象刘大蛋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国家难道除了判他刑，把他关起来，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这样吓一下，大家就再也不敢上山去药山雉了，杀鸡儆猴吧。”
“人是吓得住的吗？”
“人是吓大的吗？”
“我这人就是吃软不吃硬。”
“刘大蛋犯法是因为他不知法，如果他知法，象他这样老实的人也不敢犯法。我们四邻八舍又有多少人知道药山雉是犯法的事情。”
“这下子，大家都知道了。”
“要大家都知道药山雉是犯法的事情，也没必要把刘大蛋送到监牢里面啊，可以叫刘大蛋到这周围各村敲锣打鼓，宣传法律，上山巡逻啊。”
“这叫什么法律，原来一直放在当官的箱子里面，现在要用了才搬出来。”
……
审判长的声音和集市上刘大蛋的四邻八舍的哄闹声混成一团，象一团糨糊。
五
狗日家的门槛除了他自家人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跨过。
刘小蛋在学校又和人打架了，因为那人骂他是劳改犯的儿子。
刘大蛋五年后刑满释放，嘴里一直念叨着，山雉是神，我这是受了报应啊。……
“来，大家尝尝，这是本乡特产——山雉，纯天然，无污染，绝对野味。”乡长热情地招呼着他的客人们。
作者：刘方权
单位：福建公安高等专科学校，侦查系
Email:liuyun1210@163.net
【写作年份】2002【学科类别】刑法->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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