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赌”蔡豪文

zAfRvpNC · 发表于 2009-3-18 18:55:16

　　２００５年５月８日，蔡豪文案在吉林省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并进行宣判。
　　“官赌”蔡豪文以挪用公款罪和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七年，没收个人财产１万元。他当庭表示服从判决，不再上诉。
　　这起公安部２００５年Ａ级通缉的大案因涉及典型的境外公款赌博行为，一度被媒体炒得沸沸扬扬，随着一审判决的生效，尘埃落定。

　　第一次接触
　　曾几何时，蔡豪文的名字同赌博紧紧连在了一起。
　　事发前蔡豪文的职务是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交通运输管理处处长，１９６２年出生的他，在原本应“不惑”的年龄里，陷入人生的沼泽。
　　经庭审调查，蔡豪文在２００２年３月至２００４年７月间，受贿现金６万元和价值９０００元的笔记本电脑一台；在２００３年１２月至２００４年１１月担任延边州交通运输管理处处长期间，先后以借款的方式分２１次挪用原单位公款３１８．５５万元，利用这些钱款多次到境外参与赌博。
　　不到一年的时间里，２１次挪用公款３００多万元，数次出境狂赌挥霍一空。钱来得太容易，去得也太容易了。
　　“从参赌到入狱，你的心理感悟是什么？”办理此案的检察官问蔡豪文。
　　“十赌九输。我劝那些正在赌桌上拼命的人，早日醒悟，回头是岸。”蔡豪文说。
　　“在赌徒之间流传着一句名言，那就是吃、喝、嫖都是赔，唯有赌博有来回，你认为对吗？”检察官问。
　　“这是老手套新手的话，为了吸引新赌友，老赌棍们都要先给你几个甜枣吃吃，等你吃上了瘾，也就没有来回了。”蔡豪文说，“我已经掉下去了，再爬起来也是一身泥。”
　　蔡豪文清楚地记得在朝鲜英皇赌场看到的一个女子，３０多岁，长得很漂亮，原来是东北某大型国企的会计。她为人一直都很傲气，可大约一年左右，竟沦为赌场的散客，原来她把公司的６０多万工资款都输光了，不敢再回国了。她每天都混在赌场里，没钱时，凑到赌桌前帮赢家收筹码，低三下四地赔着小心，等着赢家赏她些小钱，拿到钱后她掉头就钻进１０美金的赌桌前赌博。蔡豪文和她聊过，她自称前后已经输了２００多万了，她梦想着能赢回这些钱，把公款还上，然后回国再也不赌了。然而蔡豪文知道，她的想法不可能实现。
　　看着别人走上了不归路，蔡豪文的内心也曾有过震动。“听说有两个输光的赌客在英皇赌场里自杀了，一个是跳楼死的，还有一个是在包房里用领带吊死的。我受了很大的触动，心中暗想这可能也是我的结局，不能再玩了！”然而，蔡豪文一坐到赌桌前就变了，“不到１０分钟，这个想法就被我抛到九霄云外了。”

　　因地理位置方便，在延吉市，办理赴朝鲜的“英皇休闲游”的旅行社不止一家。有资料显示，２００４年从延边出境计２５万人次，其中５万人次参加了专程到朝鲜罗先市“英皇娱乐中心”赌博的“休闲游”。
　　２００２年７月，蔡豪文的一个外地朋友拽着他一起到了英皇赌场，蔡豪文解释说这是他“碍不过情面”。
　　回忆起自己的第一次英皇之行，蔡豪文说“那种感觉真的很刺激”。
　　“我对赌场里的百家乐一窍不通，朋友简单地传授了我一下，就自顾自地赌了起来。而我完全是抱着凑趣的态度，在赌额最小的１０美金的百家乐台子上赌了一会儿，输了１０００多元钱。”
　　输钱的经历让蔡豪文失去了兴趣，他转而凑到了朋友的赌桌前，陪着朋友赌，一次赌额为５０美金。
　　“第一把，我押在平局的位置，是１比８的赔率。当时一看牌我的心跳就加快了，竟是天赢９点。‘赢了，真爽！’我忍不住一声欢呼！”
　　说来也怪，蔡豪文第一天玩就手气相当“壮”，不到２个小时，赢了近３万元。
　　被朋友拉去赌场的蔡豪文，在第一天离开赌桌时，竟然是被朋友拽走的。

　　甚至想到死
　　第一次的英皇赌场之行，让蔡豪文兴奋了很长时间。这段经历让他改变了对赌博的看法，此后他每月至少要去一次英皇赌场。
　　去的次数多了，蔡豪文发现，在英皇赌场里不乏官员模样的赌客，私营企业主也不少，但并不只是有钱人来玩。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赌客间从不互相打听身份。但在众多赌客中，很多人都操东北口音。有四五个来自吉林省某市的赌客，他们把赌资绑在一起，在当地租了房，长期在英皇赌场以赌博谋生。
　　在英皇赌场，每次换取赌金在３０００美元以上的，可以免费食宿。此外，英皇赌场为输光的赌客提供路费，但很多人拿到路费后，转身就又回到赌场，后来赌场改为给赌客购买回家的车票了。赌场的很多洗码人员还负责放贷，他们中很多人是中国人。
　　“可以确定，除蔡豪文外，还有党员干部出境赌博。而且很多人都是利用公款出境参与赌博，赢了就是自己的，输了就是国家的。”延边州一位纪检干部说。自蔡豪文事件后，延边州开始核查党员干部参赌情况，州纪委有关人员表示，游客出境赌博目前在管理上还是个难题，要掌握出境公务人员赌博的证据确实存在难度。
　　２００５年１月１４日，吉林延边州公安局和延边州旅游局联合下发紧急通知：“即日起整顿规范边境旅游市场，整顿期间，各旅行社一律停办休闲游业务及广告宣传。”蔡豪文的案发使得英皇赌博之旅难以再打着旅游的旗号藏身。这标志着备受关注的赴朝鲜英皇赌博的旅游线路正式叫停。
　　“一年里我３００多万的公款几乎都扔在‘英皇’了，当时也没心思再专心工作了，总惦记着有朝一日能在赌场里翻身。”当蔡豪文的名字与赌博联系了起来，他的沉迷令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家人更为他操碎了心。
　　“有一次我要带着存有５０多万元公款的银行卡过境去赌博，这是带款最多的一次，孩子哭着抱住我的胳膊，又把身份证藏了起来，我当时就心软了，答应孩子不再去了。可是睡到半夜，我还是踏上了去英皇赌场的路。”
　　这一次，满心希望通过赌博重振家业的蔡豪文彻底失败了，还不到３个小时，５０多万元公款换来的筹码只剩下了四五个，“这一次我甚至想到了死……”
　　蔡豪文在赌场外的海滩上徘徊了两个多小时，“我的地位、尊严都输给了赌场”。
　　在压抑住了求死的念头之后，他的脑海中又强烈地产生了抢劫杀人的念头，甚至认真地计划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仅剩的一点理智还是使我放弃了这个可怕的念头，但赌博这个魔鬼我却始终无法摆脱”。
　　蔡豪文身边的人都劝他远离赌博这个无底洞，同时他们也很纳闷，赌瘾怎么就这么难戒？而蔡豪文的回答是：我陷得太深了。
　　连本带利都输光，输了钱就会心疼，心疼了就想翻本——“翻本”，是赌徒的大忌，“可上了赌场谁还能忌什么呀。”蔡豪文说。

　　“吃人”的“英皇”
　　英皇娱乐中心位于朝鲜罗先市。到罗先市旅游，参观英皇赌场是一个重头戏，导游会向游客介绍赌博项目，很多赌客也会尝试着赌上几手，停留时间大约一个小时。此外，罗先市的住宿条件不是很好，缺电少水，英皇酒店就是当地最好的住宿和游玩场所，酒店也向游客开放，房价都在４００元至５００元人民币以上。
　　从外部上看，位于海边的英皇赌场不过是个六七层的大楼，如果在国内，并不起眼，但是它的内部却异常豪华森严。１０００多平方米灯火辉煌的大厅里，通常都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成沓的钱票，成堆的筹码，成捧的金银，就在这些人颤抖而发汗的手掌里流动，其中当然有一大部分最后都流到庄家手里去了。所以庄家的手永远都很干燥，很稳定。

　　进入大楼后，首先要通过一道安检门，就算是带有金属头的裤带都能引起鸣叫，相机、手机，甚至手表之类的物品更是绝对不许带进赌场，都要寄存在门口。通过门口的安检门和保安（多为当地人）检查后，洗码公司的工作人员就会过来，主动把你手中的现金或者账户内的钱兑换成赌码，但他们要有一部分的“抽水”。
　　在英皇赌场内部，几乎每个娱乐设施都与赌博有关，有百家乐、７７７、大转盘、２１点等，百家乐的台面最多，共分１０美元、３０美元、５０美元、１００美元、３００美元五张台子，因为玩百家乐最多只需抓三张牌，输赢都特别快。据说曾经有个老赌客，带着７万多元钱来到英皇，在百家乐的台子前还没赌上２０分钟，７万多元就输得一干二净了。
　　英皇赌场为了吸引大批赌客上门，还特意在我国的延吉等地分别设立了代表处。代表处首先吸引的就是延边赌客，当地很多有钱人的钱都被赌场吞光了，英皇赌场的触角便开始逐步向内地延伸。这样一来，长春、大连等地的赌客蜂拥而至，乃至更多地区的人借着旅游观光的名义，前往英皇赌场“送钱”。英皇赌场中绝大多数的赌客是中国人，每年大约有１亿元人民币流失在这个赌场。另据不完全统计，每年我国赌客输在境外的资金以数十亿人民币计。更有媒体报道称，近年来我国外流的赌博金额达到了２０００亿元之多。
　　随着蔡豪文的案发，延边停办休闲游的通知卡死了英皇赌场的中国客源，受此影响，２００５年１月１５日中午，开业已５年、一直红火的朝鲜“英皇娱乐中心”停业。
　　根据我国公安部的统计，在我国周边国家靠近我国边境一侧有１４６家赌场，自从公安部开展专项赌博打击行动以来，已经有８６家赌场被迫陆续关闭。但还有许多虎口仍在吞钱……
　　“英皇”吃掉的何止一个蔡豪文。

　　向公款伸手
　　有句话叫“钱到赌场，人到法场”，意思是说人到了法场，就不能算是个人了；钱到了赌场，也不能再当钱花了。蔡豪文在擦着汗，越擦汗越多。多次身临“英皇”都是这种感受。
　　钱去得太容易了，转眼间３０万元人民币被“庄家”统吃了。回国的路上，蔡豪文又开始打起了“借钱翻本”的主意。２００４年３月的一天晚上，他瞄准了新的目标。
　　“许总，我们单位急用５０万现金，帮帮忙吧……”就这样，时任延边朝鲜族自治州交通运输管理处处长的蔡豪文以单位的名义，从东北亚客运集团有限公司“借来公款”，自己却全部用于赌博了。不久，蔡豪文又打起了时代汽车销售有限公司的主意，短短的两个月间，他就开出了４０万元、２０万元、２５万元、２０万元等４张借据，而转眼间就将这１００多万元“送给”了英皇赌场。
　　２００４年４月７日至９月１０日，蔡豪文为了到境外赌博，又从在职培训分校以打借据的手段，１２次借用培训收入９３．５５万元……
　　钱来得太容易了，就因为他手中掌握着一定的权力，是“一把手”，一个借据、一个电话，“公款就到手了”，没人去问钱做什么用了，更没人主动找上门问钱什么时候还上。一年时间下来，蔡豪文就靠这样简单的手段搞到了３００多万元公款。
　　延边朝鲜族自治州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经调查发现，在２００３年１１月至２００４年１１月蔡豪文任州交通局运输管理处处长期间，利用职务上的便利，以打借据的手段，挪用运管处的经费４０万元，进行赌博等非法活动；以打借据的手段，挪用各县市运输公司在运管处的履约保证金５０万元，进行赌博等非法活动；以打借据的手段，挪用延边时代汽车销售公司州运管处职工集资款１０５万元，进行赌博等非法活动；以打借据的手段，挪用州运管处下属的延吉市延光汽车驾驶员培训学校在职培训分校的培训收入９３．５５万元，进行赌博等非法活动；以打借据的手段，挪用州运管处在吉运集团延边分公司的３０万元股金，进行赌博等非法活动……
　　狂赌成瘾，几乎在一年里，蔡豪文周周都要到“英皇”“办公”，没有止步的时候，赌瘾之大可想而知。
　　所有的门路都想到了，能借到的钱都张嘴了，借了赌，赌了输，输了借，借了再赌，赌了再输……蔡豪文陷进了恶性循环的怪圈。
　　在蔡豪文面前，是填不满的赌坑，还不尽的赌债，贪不完的公款。
　　然而，因境外赌博出名的蔡豪文，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七年，其罪名却是挪用公款罪和受贿罪，判决书对赌博罪只字未提。
　　根据我国现行刑法，构成赌博罪必须是以赢利为目的，且符合聚众赌博、开设赌场或者以赌博为业三种情形之一。对于公务人员出境单纯地参与赌博的行为，一般不以赌博罪追究其刑事责任。
　　据悉，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目前正在研究制定司法解释，以准确打击赌博犯罪。面对司法实践与民意诉求之间存在如此大的距离，探究其中的原因，寻找相关的对策，也许正是蔡豪文案体现的积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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