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房公积金管理第一案

gtdester · 发表于 2009-3-18 18:55:19

　　由湖南省郴州市检察院提起公诉的李树彪特大贪污、挪用公积金案，最近在郴州市中级法院开庭。
　　
　　李树彪何许人？
　　李树彪１９６４年出生在湖南最南面的一个小山村。他中学一毕业就被招工到了县煤矿，又到邻县的林业局开汽车，那可是当时要羡慕死多少人的职业；没两年他又到了地区的一家厂子里，虽说还是开车，可毕竟从县里到了地区；又没两年，又调到了行署的房改办，虽然还是开车，但总算是进了机关，还是地区的首脑机关；又没两年，他转了干，还当上了房改办的办公室副主任，虽然有个“副”字毕竟是个中层干部了；又没过两年，正好碰上了机构改革，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从房改办独立出来，李树彪就当上了主任；还是没过两年，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升格，李树彪又升为了副处级，虽然还是有个“副”字，毕竟进入了领导阶层。就这样，李树彪从汽车司机到了副处级主任，成为主管全市６亿元住房公积金的“一把手”。
　　据宜章县煤矿的一位老工人透露，李树彪在矿里没干两年，就被开除了。仔细了解，原来李树彪在县煤矿三次盗窃变压器，第一次是被批评教育，第二次是教育批评，第三次矿工们被激怒了，有的要动手打这个盗窃公共财物的坏蛋，李树彪吓得连被子都没拿就离开了。经过了几番周折，他才到邻县里重新被招工。
　　

　　一个匿名举报电话揭开惊天大案
　　时间回到了２００４年１月２８日上午１１时１７分，郴州市检察院反贪局局长袁亚军正在思索着新年的工作思路，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拿起电话，只听见里面传来了紧张得有点变调的声音：“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李树彪这些年经常到澳门赌博，而且每次下注还蛮大……”还没等袁局长详细询问，对方就把电话给挂了。“住房公积金”、“李树彪”、“赌博”、“下注蛮大。”望着电话记录，这些很平常的字眼引起了这位身经百战的反贪局长的关注。
　　“２００３年李树彪出入拱北海关５０余次，一般是当天出，第二天回，有时在澳门待上几天，最长的一次有九天。”
　　“据从外围了解，李树彪在澳门赌博下注一次有百把万。”核实举报内容的情况很快反馈到了案件分析会上。
　　经初查，发现李树彪利用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的单位存款作质押担保，从某家银行就动用了资金７００余万元，且资金都流向广东珠海等地，从而获取了侦破此案的第一手证据资料。随即又非常慎重地选择了三位既能从不同方面接触李树彪，又比较可靠的人，对李树彪的行踪进行了秘密掌控。
　　２００４年１月３０日，春节长假后的第二天，李树彪还没有到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上班。这一信息很快传到了郴州市检察院的反贪局。
　　“事不宜迟，马上立案，立即组织抓捕，必要时请求公安支援。”时任院党组书记、副检察长的许庆生果断决定。李树彪涉嫌犯罪案件正式进入刑事诉讼程序。
　　清晨，袁局长一行到了广州，繁华的羊城到处还沉浸在浓浓的新年气氛之中，顾不上欣赏，顾不上熬夜的疲倦，分头查找锦绣香江花园的具体位置。
　　“广州有两处锦绣香江花园，一处在天河区，一处在番禺区。”侦查员李贵军向袁局长报告。
　　“据公安部门检索，李树彪可能在番禺……”袁局长话音未落，抓捕车便飞一般地冲上高速公路，直奔番禺。
　　下午４时，李树彪一家回到住所。在当地保安部门的配合下，抓捕小组将李树彪抓获，并对其住所和人身依法进行了搜查。在李树彪的小车里，侦查人员搜出了８枚私刻的公章和大量的贷款资料以及银行票据，还有一大把已经盖好了印章的空白贷款申请表。
　　从搜查获取的８枚假公章和大量的贷款资料、银行汇款票据入手，侦查人员通过运用审讯谋略，适时、主动出示收集的证据，迫使李树彪供述了通过两家银行和两个基层住房公积金管理部贪污、挪用公款的犯罪事实。
　　到２月３日，李树彪的作案金额突破了４０００万元，还发现李树彪在一些县、市、区住房公积金管理部的作案。
　　“这很可能是建国以来郴州第一大案。”在案件分析会上，许庆生检察长做了三点指示：一、立即通知各县、市、区院，对涉及李树彪的贷款资料全部予以收集，上报市院反贪局；二、迅速冻结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的全部银行账户，防止经济损失的扩大；三、马上向省院领导和反贪局汇报，争取支持和指导。
　　２月７日，李树彪案的涉案金额已达７０００余万元。
　　
　　迅达士多被捣毁
　　随着审讯和外调逐步深入，李树彪的涉案资金走向逐步清晰，帮助李树彪转移资金的地下钱庄——珠海迅达士多商店露出水面。
　　迅达士多商店位于珠海拱北的水湾路，是一间很不起眼的小杂货店。店主吴明光是１９８５年初到珠海的，刚来时他在一个建筑工地打工，做了大概一个月，就到珠海拱北市场租了一个摊位做水果批发零售生意。１９９０年１月，拱北汽车站“迅达”运输公司的“迅达商店”对外招租，吴明光、吴明丁兄弟二人就把“迅达商店”租了下来，更名为“迅达士多商店”。刚开办时，注册资金才几万元，以零售日杂、非酒精饮料、国产卷烟为主，偶尔帮人兑换些小额的港币。１９９９年以后，兑换港币的人越来越多，为了使兑换更隐蔽，他们把小店的地下室进行了装修，把它当成专门兑换货币的场所，成了真正的地下钱庄。
　　地下室的装修很秘密，临街不到１０平方米的铺面有一个通道，地下室厚厚的铁门上安装了监视器，非熟客别想入内。在澳门的赌场他们还设置了存款的柜子，安排了员工在赌场“洗码”。赌客只要将钱给地下钱庄，就可以直接到澳门去赌博了。他们分别在珠海、深圳的好几家银行设立了很多个人账户和公司账户。如果赌客需要个人账户转款，就可以直接汇到地下钱庄设立的个人账户上，如果需要从公司转汇过来，就可以汇到地下钱庄的公司账户上。这些账户有的是用地下钱庄的员工的名字，有的是假名，公司都是买那些空壳的，账户设立以后往往几个月就会消失。据统计，光李树彪一案就涉及这个地下钱庄的二十几个银行账户。
　　地下钱庄的运作也很诡秘，赌客到地下钱庄兑换港币，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直接带现金，另外一种是按提供的账号将钱转到银行账户，然后地下钱庄派人到银行将钱取出，如果是大笔的款子就通过转账分流，再分多次取出。赌客的钱进入地下钱庄，他们按当天自己确定的汇率将钱兑换成港币，然后把赌客的名字、金额和到澳门联系的电话写在一张白纸条上，赌客凭纸条到澳门找到他们安排在赌场洗码房的人，就可以拿到相应的钱或者筹码。如果是熟客连纸条都不用写，这边打电话就可以直接去那边拿到钱或筹码。所有这些都没有账目登记，只是到了晚上用张纸划算一下，就把纸给毁掉了。
　　据地下钱庄的吴氏兄弟交代，这些年他们赚了３６００万，用这些钱买车、买房，还投资２０００万办了个有相当规模的企业。据吴明丁供述，地下钱庄主要从三方面赚钱：一是兑换率差，一般赚千分之一到二；一是带钱过关的手续费，一般赚千分之二到三；再就是洗码费，一般赚千分之七到八。
　　按照这么计算，吴氏兄弟的地下钱庄这些年就非法兑换了近３００亿元人民币。而李树彪正是迅达士多的“金牌客户”。
　　２月２１日，反贪局会同公安干警查抄了迅达士多，吴氏兄弟随后落网。
　　
　　自作自受的李庆容
　　李树彪的前妻李庆容今年３５岁，是郴州市工商局兴隆工商所的一名干部。她与李树彪１９９３年５月初举行结婚典礼，不久便生了一个男孩，李树彪高兴得不得了。谁知道没多久，两人就闹起离婚来。说起离婚的原因，公说公有理，婆说理更长。据李树彪说，由于他长期不顾家，又经常很晚才回家，李庆容耐不住寂寞，在网上寻找刺激，后来发展到与网友约会，被他发现了，两人的矛盾逐步升级，２０００年元月份协议离了婚。当时家产的分割是把住房留归儿子，家庭债务由李树彪承担，儿子的费用由李树彪负责，由李庆容具体照顾。离婚后，李树彪住进了宾馆，过着无人管束的日子。
　　大约２００２年４月，李树彪得了一场大病，住进了医院，李庆容频频到医院去照顾，两人便又同居在了一起，但一直没有办理复婚手续。从那以后，双方都不再干涉那些小秘密，李树彪经常拿起大把大把的钞票、买些贵重的物品送给李庆容。据案卷材料反映，李树彪先后给李庆容购买了“别克”轿车一辆、豪华住宅３套、劳力士手表、白金钻戒……耗资一两百万元。据李庆容的同事介绍，她平日里挥金如土，用

的都是些高档品，有时一个星期就要花个万把块。李庆容自己的话说，这些年她从来不觉得缺钱花。
　　２００４年１月３１日下午，李树彪被检察机关抓获，在搜查时，李庆容悄悄地把３万元现金和一些“细软”塞给了她的姑妈。李树彪被带走后，她随即驾着“别克”也连夜赶回了郴州，四处活动打探情况。
　　２月４日，检察机关以涉嫌共同挪用公款将李庆容刑事拘留，２月６日取保候审。本该老老实实认真思过的李庆容，一出看守所就又把一些存款转移了，还把“别克”车“借”给了别人，又多次打电话要她姑妈把房契和锦绣香江那套别墅里的贵重物品和家用电器“保管”好，还告诉广州的一些知情人不要把她在广州的财产泄漏了。２月８日，自作自受的李庆容，因为涉嫌窝赃、转移赃物罪又被关进了看守所。
　　
　　金融机构成了李树彪的“提款机”
　　李树彪的案件暴露以后，社会上沸沸扬扬，一个很集中的议论就是，“李树彪凭什么那么轻而易举地把那么多的钱弄出来？”
　　有人说，李树彪把单位当成了他的“提款机”。其实不然，案件事实告诉我们，是郴州的少数银行机构，为了争夺住房公积金存款业务代办权以及增加本单位存款数额，增加本单位效益，严重违反法律和行政法规的规定，对李树彪违法发放“贷款”，把自己当成了李树彪的“提款机”。他们明知住房公积金存款不能作为他人贷款的质押担保，却同意李树彪的要求；明知李树彪的“贷款”是为个人进行营利性活动，甚至明知是进行非法活动仍然帮他“贷款”。在办理贷款过程中，他们违反《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商业银行法》、《贷款通则》等法律、法规的规定，不对借款人是否符合有关贷款的条件、信用等级以及借款的安全性、合法性、盈利性进行调查、审查、评估；不对保证人的偿还能力、抵押物、质物的权属和价值以及实现抵押权、质权的可行性进行审查；不对贷款进行贷后跟踪等程序，且在借款申请人没有提供申贷资料时，有的信贷人员还套用复制原来的申贷资料，为李树彪的犯罪行为提供帮助。有的银行还同意李树彪不移交质押存单，采用开户证实书替代质押物等方式，帮助李树彪隐瞒挪用公款和贪污犯罪的事实。
　　在办案过程中，郴州市检察院的办案人员就银行专业知识，向省里、市里的专业人士请教，一些专家、学者听了情况介绍以后，惊讶！疑惑！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闻所未闻”、“不可思议”、“简直是天方夜谭”。
　　２００２年４月下旬，郴州市农行纪检组长廖某为完成揽储任务找到李树彪，请他把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归集的住房公积金存一部分到他们的储蓄所。李树彪满口答应，但却提出了能否为他提供贷款的条件。廖某揽储心切，指示农行营业部把这个压根不符合规定的条件，作为了“服务好”的重要内容。之后，李树彪到这家银行竟然用单位的活期存款，办了第一笔３０万元的质押贷款，而按照国务院颁布的《住房公积金管理条例》规定，住房公积金是不允许作为质押权物进行贷款的。第一笔质押贷款办成后，李树彪又先后从这家银行贷出１４００余万元。上行下效，市农行能办，他的下属银行也能办。据查明，整个郴州市农行系统共计为李树彪办理质押贷款５５００余万元，到案发还有３１００余万元不能归还。
　　２００３年８月上旬，中国银行郴州市分行公司信贷部。李树彪向信贷部经理李某提出要“贷”３００万，又不想让单位知道，问能不能“不下账。”也就是不从银行账上体现。李某想了想，出了个馊主意，让李树彪从单位弄张定期存单来“贷款”。要储蓄所把当月的银行对账单推迟到钱“还”了再发。就这样，李树彪以调资为名从单位财务弄了一张３２０万元的定期存单，从银行又弄出了３２０万，当天就按吴明丁提供的账号把钱转进地下钱庄，当天李树彪就过拱北海关进了澳门赌场，当天就把钱输了个精光。
　　还有，工行……
　　还有，建行……
　　“才刚刚运行几年的住房公积金管理制度，让李树彪弄得就像一个老而衰的病人，几乎各个部位、各个器官都能检查出一些毛病来。”一位住房公积金的高层管理官员如是说。
　　“住房公积金管理的制度设置、体制配置不完善，依靠政策归集，存入银行专户，如何使用不监督。房委会形同虚设，一把手独断专行，归集一使用就像左手一右手，巨额公款毫无约束地运行，空间太大漏洞多，权力集中腐败多。这就是李树彪案件的主要发案原因。”一位多年研究预防职务犯罪的资深检察官说。
　　“银行垂直管理，当地监督难触皮毛，上面下来只是看效益，查风险，据说质押贷款又没列入风险范围，不在检查之列，违规问题就更难发现了。上百万、几百万的公款，当天办手续，当天就可以到澳门去赌博，甚至当天就输得一干二净，真是不可思议。再说，银行监督也的确有难度，监督者要向被监督者寻求利益，或者说被监督者控制了监督者的一部分利益，这样的监督不发生异变才怪呢！”参与办案的纪检干部说。
　　法庭上，李树彪在供述和辩解中认为，有三个方面促成和助长他的犯罪：一是“我要是不被提拔这个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或者不当这个主任就好了。因为不当主任，我就没有这个权力，到银行贷款也贷不到了”；二是“机构改革县（市、区）管理中心上收，制度不完善，有空子、有漏洞，也为我赌博动用公款提供了方便”；三是“我搞违规贷款，用单位的存款作质押，我以为单位的同事不知道。后来才发现，其实他们都知道，就是不点醒我。如果开始头两笔点醒我，我就不敢搞了，不会再搞了。到后来我发现他们知道了，心里非常着急，总想赶快翻本把贷款还上，结果越急就越输，越输就越急，越急就越想翻本，越想翻本就越急忙贷款去赌，这样窟窿就越来越大”。李树彪的辩解说出了某些现象，从中可以看出一点道道。
　　郴州市人民检察院的《起诉书》认定：李树彪非法占有公款５５１７万元，购置了３３１万元的房产、汽车等动产或不动产；案发后，李树彪又极力隐瞒财产?其非法占的有公共财物计５８４８万元；挪用公款５９５２万元，案发时尚有２０８０万元未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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