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蚁之战

　　长期养成晚上在办公室读书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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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I4 Z) |% K4 u7 W* }8 n' I8 y+ U4 ^　　这一天，骤雨初歇，海风习习，又是读书的好时光。于是办公室的灯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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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白蚁从窗口飞入。不在意，未经审判随手将之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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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o; }4 R5 z: L% D- Y　　数百之众的白蚁蜂拥而至。大部围着日光灯嘤嘤飞翔，一部竟把我的躯体当成绝好的栖息地，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在手臂上蹒跚爬动，有一只误打误撞竟钻进了我的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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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好从中国法律问题的故纸堆中回过神来，先解决身边的现实冲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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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了个“声东击西”的法子：关了办公室的灯，又开走廊的灯，果然，一大批小虫匆匆奔“光明”而去。可我总不能在黑暗中读盲文吧？但灯一开，白蚁们又从每一个缝隙中出现。


　　愤怒，大开杀戒。死刑方式不拘一格，捻、打、烧，我智慧范围所能想出的杀戮方式都用上了。蚁们横尸遍室，可数量越来越多的小东西仍前仆后继。似乎死亡本来就是是它们期待的归宿，而我只是一个刽子手，帮助它们刀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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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承认它们都是我杀的，我也承认暴力不能解决问题，我承认我输了，我所能做的只有关上灯，灰溜溜地离开。


$ ]  i; S/ q- S　　一位同事告诉我，几乎每次下雨，她家都会受到白蚁的侵略，最后也只能是暂时弃家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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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小的时候，农村住的房子大多是土木结构，白蚁却是罕物。那时候，屋檐下层层堆满了燕子窝，进出时脑门着粪是常事。人也不生气，因为老人说这是有福气。黄昏时，村头老榕树上百鸟齐鸣，如同联合国的辩论会。晚上，伴以满塘蛙声入梦乡，梦中，在村中的小渠边抓到了一脸盆的小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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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一切都已然成为记忆，一种褪色的记忆，甚至当我向三岁的女儿讲起蛙声和燕子，她一脸的茫然，似乎比电影中的侏罗纪公园还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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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3 C9 X) K9 ?1 O$ m  }+ p2 l　　却不敢带她回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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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o- L) d9 Z( u" r　　因为回到家乡，在农贸市场上，小贩热情兜售并熟练地虐杀麻雀。扭脖子，剥皮，扔入塑料袋时身体还在搐动，但愿它对生命的痛苦已无知觉。听说这种小生灵如今已被推崇为一种清热解毒的美食，售价不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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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不闻蛙声。问父，父曰：“一斤蛙肉已达几十元，哪只蛙儿敢出声？”问一专事捕蛙而致富的亲戚：“青蛙没了，庄稼长了虫子咋办？”


8 }) p2 @9 D& C) b, M' q　　坦然应答：“用农药呗，又快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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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a+ i, ]1 K+ `6 q7 l% ]4 a　　无言，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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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亲戚那咧嘴露出的金牙，我看到了另一种贫困，有了这种贫困，人类在地球上的所作所为无异于蝗虫，人类所炫耀的文明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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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我独坐阳台看星空。仿佛听见了地球的叹息和地壳里岩浆奔流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