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纪检”惊起官场波澜

　　“我老感觉有双隐形的眼睛在黑暗处盯着我，如影随形。”3月9日，江苏省泗洪县一位要求匿名的官员在电话中告诉《法制周报》记者，“工作和生活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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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更为贴切地说，应该是68双眼睛。


　　2008年7月，泗洪县纪委公开招募了68名“特别监督员”，让他们对党员干部8小时工作之外进行隐性监督，随时向纪委举报。泗洪纪委称此举是为扩大群众监督路径。但“半官半民”式的纪委“特别监督员”到底能对反腐起到多大作用，顿时引起了人们的广泛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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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 w$ v2 G: Y# m& o. `　　“除了睡觉8小时不受人管束外，正常上班和工作之外8小时，都在监督之列。”有人形容说，哪怕是吃顿便饭，弄不好不远处就有人盯着你，“跟戴了紧箍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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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根据当地纪委制定的规定，“特别监督员”在法律法规a>允许的范围内开展监督，对部分官员违纪、违规、违法行为，如行贿受贿、公款旅游、公车私用、赌博、大操大办等，直接向县纪委专项管理人员进行举报，并有权追踪所反映案件的查处结果。这无疑是一条绿色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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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d2 {2 s3 L! v1 `+ @　　一边是当地官员的“如履薄冰”，一边却是“便衣纪检员”的隐形监督。裹挟着褒与贬的争议，一项新举措悄无声息地改变了整座县城。


& u# g3 M9 t, j/ h7 p　　“如履薄冰的时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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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8 N* t' r: s6 M* ^( A" G: W3 U  T　　实际上，“特别监督员”一推出时，就有当地官员感叹说，“如履薄冰时代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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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泗洪再次举全国之先河，泗洪纪委在全县范围海选“特别监督员”，对党员干部8小时工作之外进行“隐性监督”。 民间称之为“便衣纪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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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泗洪县位于江苏省宿迁市西南，淮河下游，东临洪泽湖，总人口105万。宿迁，泗洪，这是与改革紧密相联的两个地名，宿迁市曾是争议官员仇和推行新政的发源地。有当地官员称泗洪县是“后仇和时代”改革的“试验田”。


　　泗洪县纪委一位负责人称，之前县纪委也设过监督员，但主要是由人大、政协的老干部担任，由于监督员身份公开，因碍于情面又易遭报复，监督流于形式。


- w7 o) P' A& l) N+ V! Y　　“身份保密”、“单线联系”成了此次新举措的最大亮点。2008年7月16日晚8时，泗洪县电视台滚动播出了一则特殊的招聘启事：县纪委在全县范围聘请60名党风廉政特别监督员，身份保密，与纪委专项管理人员单线联系，实行隐性监督，可向纪委直接举报干部党员的违法违纪行为，“必要时配合纪委案件的秘密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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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监督员”的门槛并不高，《泗洪县纪委、监察局聘任党风廉政特别监督员的暂行办法》称：凡常住泗洪县年满18周岁的中国公民，性别、职业、年龄、文化程度不限，无违法乱纪行为纪录者，均可报名。


( o4 G; L8 I( O3 b  A( N* S　　招聘启事称此举目的是扩展监督渠道，加强对干部的监督，并使群众监督更有力和得到最大限度保护。所有参与成员均无薪酬，但是，举报经济类案件，规定的奖励标准是不低于案值的10%，非经济类案件则视情奖励，对工作优异者每月给300至500元，奖金和补贴由纪委办案的查没款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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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2 S( v1 s! {# M　　消除了后顾之忧，招聘启事一经播出，一周内报名者达300多人。据知情人透露，报名的人员中，多以农民工、退休老干部等为主。最后，经考查确定了68名。


+ J8 a- V, c+ y. ]2 ]" b6 o3 q" g　　身份保密单线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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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g# R& a  @　　提到“特别监督员”制度，时任泗洪县纪委书记的王守权是一个绕不开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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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 i; R( P1 ?　　据知情人向《法制周报》记者透露，这一举措的形成，正是王守权主政时“诞生”的，且是王当初的主要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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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守权被公众广泛熟知，缘于他离任时众多老百姓送“万民伞”。2008年11月29日，“西楚刀客”发表了一篇《县纪委书记离任，百姓“万民伞”相送》的博文，立即在全国掀起了轩然大波。这篇博文，图文并茂“深情”描述了在泗洪县纪委书记王守权升任宿迁市政法委副书记之际，数百名群众在县政府楼前打起“清官旗”、“万民伞”前来相送的感人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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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举是作秀，还是群众的真情表达？多数网民对博文内容持质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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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3 O9 o2 c% K0 D　　“接到调令的次日，在办妥了交接手续后，他就轻车简从地走马上任了”。经调查核实，王守权并没有作秀，他是一位亲民廉政的干部，在泗洪县有着不错的口碑。“西楚刀郎”是泗洪县委宣传部一位李姓科长，他看到王书记几乎每周都要去信访局现场接待上访群众。


0 y: ^) [& q8 m/ x　　此次“便衣监督员”也引起了人们广泛质疑，这是否也有作秀和炒作成分掺杂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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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做法，势必会被推上舆论的风口浪尖。”泗洪县纪委党风室副主任高学升揣测说。“从多位执政者的改革意识上看，此举反映的应该是当政者真实意愿的体现”，一位知情人士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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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案出来后，纪委开会讨论时曾引起很大争论。争论焦点是，“便衣纪检”会不会引来官员反感，以及社会能否接纳这样的事物，毕竟在其他地方没有先例。尽管如此，泗洪纪委最后还是决定尝试。


! @! L- X2 q7 `, C- w　　招聘启事播出第二天，高学升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成了热线，这令他十分意外。毕竟监督员没有工资且有被报复的危险。高学升不断强调没工资，但“许多报名者说，要是图钱，就不来做这个”。


　　高学升发现，报名者中有大量上访、维权人员，或有人有此类经历，很多人甚至是带着举报线索应聘的。在他看来，上访和维权的经历又使得他们了解政策法规，他们对监督干部有经验，对社情民意也更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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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被确定后，高学升做了编号，建立档案。于是，所有报名者都成了相应数字，姓名与身份不再被提起。他们的聘期为两年，两年后无违法乱纪者仍可应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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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1 D+ y. j% n- j5 L' H6 X　　68人互相不知道彼此身份，即便是培训的时候，也只由纪委与特别监督员个人单独联系。除了法律法规a>国家政策，如何调查取证、搜集线索，如何举报，如何保护自己也是培训的重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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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培训期间，每名“便衣纪检员”都收到一本“党风廉政特别监督员手册”。除了被要求严守秘密外，特别强调了不能以特殊身份采取威胁、恐吓、暗示等手段进行欺骗或对监督者敲诈勒索等，监督不能违法违规，不能侵犯隐私权，不能采取跟踪、窃听以及使用针孔设备偷拍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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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G3 G- {: F# ~# c% Y　　保密是特别监督员必须注重的“游戏规则”——身份保密，任务保密，联系保密。在这泗洪纪委看来，也可以避免报复现象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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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因办案需要，须纪委会同意后方可行动，监督员未经同意不能对案件进行调查，没有独立调查权”。泗洪县一知情人士告诉《法制周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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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4 t4 t* E7 a　　泗洪纪委的一份内部材料显示，截至今年2月份，68名“便衣”提供意见和建议130多条，案件线索30多条，其中纪检检察机关立案调查处理了12件，多件移交公安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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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隐形监督”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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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便衣纪检”本身神秘性一样，民众与官员对此各有褒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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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地一位官员回忆称，“便衣纪检”防不胜防，有时会装扮成来办事的农民，闯进办公室纠缠，一个问题咨询好多次，而若发火，几天后会有领导找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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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泗洪县淮北中学校长李德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便衣纪检员”甚至改变着这座小城的人际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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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0 h* C0 l, [2 j　　他称，以前同事间拜年带着礼品礼金，谁家孩子上了大学会包个红包，“现在没有这些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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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泗洪县纪委书记史余强认为，官员觉得如履薄冰，“恰恰体现了这个隐性监督员的作用”。


0 N) H' `; q( n: }9 p　　一个问题是，“特别监督员到底”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又到底能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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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Q6 [, x  x# Z* J　　记者调查得知，当地百姓多数拍手称快的同时，也有人提出，在“特别监督员”举报的案件中，到底查处了哪些案件，纪委应该予以公布，让百姓具有更多的知情权。


　　“县城太小，特别监督员大多提供自己生活圈里的线索，一旦披露案情，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波动。”高学升称，每一季度，都会公布监督员的工作成果，但只公布数字，比如举报了多少线索，查处了多少，不公布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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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4 N' l9 F0 x　　也有人提出了担心说,干部工作作风和大操大办等只是看得见的腐败，而比较大的腐败事件仍难以触及。事实上，从当前查处的力度来看，特别监督员的监督对小级别的官员还是有所震慑，而问题在于，县级纪委只能查处副科以下干部，副科以上属地市级纪委查处。


$ E7 l. H% Q4 M  J　　有人士提出，宪法规定，国家尊重和保障人权。除非为了已经立案的具体刑事案件的需要并经过法律规定的正当程序，任何组织或者个人不得以任何形式侵犯公民的人身自由。官员也是公民，那么聘用业余“侦探”在8小时工作之外监督其生活，算不算侵犯了他们的自由？在记者调查过程中，多数官员也提到了工作8小时外的隐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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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针对上述观点，湖南万和联合律师a>事务所李健律师a>认为，政府鼓励支持公民积极发挥监督权本不是坏事，但是在操作过程中，一定要严格遵守现行法律法规a>进行，不得以监督的名义侵犯他人合法的隐私权、人格权。例如在程序上监督人不得使用违禁违法的窃听、刑侦器材，不得擅自闯入私人生活领域。否则操作不当可能会引起侵权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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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j$ e+ b, c" S( G　　还有人对特别监督员的个人人品、素质提出自己的疑问。有人担心“职业举报人”一旦做过了头，会变成另一个“阿太”（浙江温州瑞安市莘塍镇中村党支部原书记陈仕松，靠跟踪、盯梢抓领导干部的把柄，散布谣言、毁坏干部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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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别监督员”制度既是民众的期盼，也是纪委部门新探索,但“半官半民”式的纪委“特别监督员”到底能走多远,还需要时间的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