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密矿难：安监又缺位

河南省新密市“十不知”局长被免职。［详细报道］
政府各级直管厅局办、驻矿监管员、安全观察员、“包矿”督察、各证照齐全的负责安全的副矿长，怎么就监管不住一个违法生产的技改矿？  
文/《瞭望》新闻周刊记者秦亚洲林嵬
3月15日20:30左右，河南省新密市东兴煤业有限公司发生井下火灾，导致25人遇难。经初步调查显示，该矿属“六证”不全，违法生产。
虽然新密市用不到6个小时的时间就结束了抢险，也在第一时间启动了官员问责机制，但是整个事故从发生到结束，仍有太多的疑点需要求解。
事故企业荣誉满身
本刊记者在新密市矿难现场找到了新密市安监局局长王瑞林，在向他询问的14个与矿难有关的问题中，包括“救援人员几点接到事故报告”、“遇险者是什么时候升井的”等在内的10个问题，他竟直接说“不知道”或答非所问，并直言这个矿他从来没来过。
这位新密市安监局局长或许真的没有来过这家煤矿，但新密市安监局颁发的牌匾却悬挂在这家煤矿的会议室里。
此外，会议室中还挂有“河南省最佳企业”、“中原安全共建单位”、“安全生产先进单位”、“纳税大户”等20个古铜色的牌匾，分别来自河南省发改委、河南省安监局、河南电视台等小则村委会大则河南省直厅局。
东兴煤业有限公司的实际出资人付满仓更是头戴光环。他的名片上写着：河南省五一劳动奖章、河南省工商联常委、新密市政协常委……他的办公室里，张贴着各种字体的书法作品，上面写着“百忍成金”、“大智若愚”。
而正是这家看起来荣誉满身的煤矿，在一场重大火灾事故中，导致了25个鲜活的生命永远消逝。
在给事故发生后到矿难现场指挥抢险的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副局长王树鹤一行汇报抢险情况时，新密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郭占鳌说：“井下电缆着火，烧得只剩下铜丝了，巷道支架也被引燃了。”
“没钱人管有钱人不好管”
据本刊记者了解，这家煤矿自2005年开始从年产6万吨提升产能至15万吨的技术改造。但时至今日，该矿一直在组织违法生产。生活在附近的一名村民说：“奥运会、春节、两会期间，他们才不生产。”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新密市有关煤矿监管的机构设置和人员安排十分健全。新密市设置有煤炭管理局，各乡镇设置有煤矿管理站，政府主管部门还派遣了驻矿监管员。按照国家相关规定，各个煤矿必须配备安全观察员、各证照齐全的负责安全的副矿长。
发生事故的新密市东兴煤业有限公司共有三名驻矿安监人员，另外还有两名新密市的科级干部“包矿”督察，矿主为何能在监管人员眼皮底下偷偷生产？
追问这个问题时，因“3·15”事故刚刚被免职的新密市煤炭管理局原副局长裴国旗坦言：“没钱人管有钱人不好管。”
据熟悉情况的矿工向本刊记者反映，驻矿安检员到煤矿后的待遇大抵有以下几种情况：如果矿主对安检员不冷不热，只要不干预煤矿生产，彼此相安无事，矿主甚至会酒肉招待，略施薄礼，有意拉拢。如果安检员对煤矿生产指指点点，矿主要么置若罔闻，要么横眉冷对。此外，矿主指示手下殴打安检员的事情也发生过，安检员回到单位向领导汇报，领导会把安检员调整到其他煤矿。
“安检员顶个蛋用！”在东兴煤矿断断续续打工两年的矿工禹志强说，“开小煤窑的哪个没有靠山？安检员敢挡住老板不让生产？只要一出事，安检员实际上就是替死鬼！”
裴国旗则表示：“监管这一块也是很难的，技改矿投资很大，受利益驱动，矿主总想挣钱，作为监管个人来说，他力量还是不够。”
新密市市委书记王铁良说：“新密市小煤矿很多，确实存在监管不力的问题。”目前，新密市已经要求境内所有煤矿停产整顿，排查安全隐患，预防类似安全事故再次发生。新密市委、市政府16日下午已经组成专门的监督组，到全市所有的煤矿进行三项检查：检查关闭矿井是否上锁；检查煤矿是否存在私自生产情况；检查按照规定配备的三名驻矿安全监督人员是否在岗。

矿难已无教训可言
国家安监总局、国家煤监局3月17日通报称，造成25人遇难的河南新密“3·15”煤矿事故初步查明为技改矿井违法违规组织生产。
东兴煤矿矿工400多人，比同等规模的正常生产煤矿的工人还要多。煤矿井口附近堆积的煤像小山一样高，前来拉煤的大卡车曾排成长队。以技改之名行违法生产之实，已经如“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直到25条生命灰飞烟灭，当地政府才发现监管不严，准备吸取教训。
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副局长王树鹤在矿难现场说：“对于整合技改矿井，必须严格规范行为，坚决防止打着技改旗号，私自生产。”
实际上，对于技改矿井的类似要求，国家安监总局副局长、煤监局局长赵铁锤在一些矿难现场已经多次强调过。而以技术改造之名行违法生产之实，最终导致的重大伤亡事故在国内屡见不鲜。
目前新密市101个矿井，有98个属于技术改造矿井。不敢确定当地政府能够从矿难中吸取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技术改造矿井导致的伤亡事故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