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鬼乱侃 发表于 2009-5-10 21:18:15

惧高考,他躲进深山十年

  当年,他以全镇第二名的成绩考上县重点高中。高考前夕,平时悦耳的上课铃声犹如耳畔炸响的霹雳,让他惊骇不已,他休学逃回家中。然而,家中并不能让他感到安全,他只好躲进山里。如果见到人,就往更远的地方躲。他与山岚、林涛为伴;与野草、枯叶为伍。漫漫十余年,在寂寂山林中蹉跎了人生中最美好最宝贵的青春岁月……

  惧高考,他躲进深山十年STRONG>

  学校铃声霹雳心惊STRONG>

  1995年1月的一天,辽宁省桓仁县一所重点高中的操场上,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孩,正在校园一角的老槐树下徘徊。他叫王志扬,是桓仁县华来镇人。

  现在,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他仿佛嗅到了考场的气息。同学a>们的学习劲头都白热化了。可不知为什么,最近王志扬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上课听不进老师讲的内容,晚上睡不着觉,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晒干的蚯蚓,轻飘飘,恍恍惚惚的。更让他痛苦的是,平时悦耳的上课铃声越来越刺耳了,有时那铃声就像一把尖利的匕首扎进他的身体,他越来越不能忍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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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上课铃声骤然响起,这声音犹如霹雳在他耳畔炸响。他本能地捂住耳朵,可那该死的铃声还是不依不饶地从耳鼓中钻进来。他的头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气球。这个气球在膨胀,膨胀,膨胀得几乎吹弹欲破,他颤抖着蹲在地上。疼痛,锥心的疼痛把他掀倒在地……

  在田里辛苦劳作的父亲王明华被老师找来,他一瞧儿子的模样惊呆了。才几天不见,健康英俊的儿子就变得憔悴不堪,活像一个小老头。

  儿子见到父亲,紧紧抓住他的手,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爸爸,这上课的铃声就像丧钟一样,我一听见就受不了,我的心和头都要被它震碎了。我听不进课,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我的身体里有一股气,铃一响,气就往上顶,我憋闷得要死。老师说我高度紧张又劳累过度。爸爸,我想休学,等我身体恢复了,再重读一年,我明年再参加高考。”怕父亲不同意,王志扬又忙不迭说:“爸爸,我明年一定能考上好大学,我还想进京呢!等你和妈老了,我好好孝敬你们。”

  王明华听了儿子的话心里难过极了,那么要强懂事的儿子主动说要休学,看来情况是相当严重了。开明慈爱的父亲同意了儿子的“临阵脱逃”。

  原本就性格内向,沉默寡言的王志扬回到家,更不爱说话了。妈妈跟他说话,他几乎不搭腔,不得已时只用一个字回答。他一个人在家时,家里就像没人一样静谧。

  知道他休学了,一些儿时的小伙伴和同学a>来看他,他不言不语。没有交流的场面是很尴尬的,同学a>们在被冷落后讪讪离去。

  几个月后,他的同学a>们大都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幸福洋溢的脸,听着他们对未来的憧憬,王志扬的心里充满了苦涩和辛酸。

  他不想见任何人,他不想听见人们的说话声,更不想听见人们的笑声。这些声音如刀锯般切割着王志扬脆弱的神经,摧残着他的健康。白天他就躲到山里,离开喧闹的村子和不安静的家,这样他的头才不会嗡嗡作响,他的心里才好受一点,他的身体才舒服一些。

  1995年的9月,王志扬没能如约回到熟悉的学校,走进熟悉的教室,他的身体每况愈下,精神也越来越不如从前了。

  他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张大惊恐的眼睛警觉地望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悚然。

  寂寂山林三迁住处STRONG>

  1996年的5月,又一年高考即将来临,王志扬变得更加焦躁不安,他不仅白天出去,就是晚上也不想呆在家里了。终于有一天,晚上他也没回来,他在漆黑的林子里呆了一天一夜。他的父亲母亲急疯了,害怕他出什么意外。清晨,当父亲在山上找到他时,他倒在一棵大树下,蜷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露水湿透了。

  父亲心如刀绞,轻轻地推醒他:“儿啊,爸爸给你在山上盖个小房吧!”

  父亲在离家四五百米的地方用油毡纸盖了一个十平方米左右的简易房。从此,王志扬就离开了家,开始了他的山林隐居生活。这一住就是漫漫十余年。

  刚在山林里住时,王志扬很高兴,小小的木房,安静的山谷,没人打扰。他坐在林间的空地上,看着满眼葱茏的树林,望着湛蓝的天空,婀娜的白云,飞翔的小鸟,他觉得找到了身体和灵魂休憩的场所,他怡然自得。

  可没过多久,这种宁静就被打破了,那是王志扬偶尔会听到过路的机动车的轰鸣声,这声音让他头痛欲裂,寝食难安。他的身体里像有一只魔鬼的鞭子在不停地抽打他,这个地方住不下去了。

  父亲王明华又在距家四公里的林子里为儿子建了第二间简易房。每送一次饭他都要跋涉崎岖的山道,花费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有一次,父亲王明华送饭时,看见王志扬毫无生气地呆坐在小小的黑屋里,像一尊木雕泥塑,王明华老泪横流。

  他不敢哭出声,他怕吓着儿子,他强忍着。他不明白,他从小要强上进的儿子怎么了?那么多学习不如他的孩子都高高兴兴上大学去了,唯独自己的儿子连人都不敢见了。

  他郁闷难过,回家还不敢跟老伴说,每次老伴问起儿子的情况,他都说:“挺好,挺好。吃得下,睡得着,你别担心。”

  他在儿子面前不能哭,在老伴面前不能哭,他就在送饭回家的路上,坐在溪水旁,哭了个痛快淋漓。溪水欢快地流淌着,淹没了他悲凉的哭声。

  有一段时间,王明华给王志扬送饭时根本就看不见儿子,但每次送的饭都被吃光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三个月,这天,王明华又去给儿子送饭。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前面山路上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动,不好!可能碰上野兽了。他赶紧停下脚步,躲闪在一棵合抱粗的大树后面。他镇静下来,定睛一看,好像是个人。

  祖祖辈辈生活在大山里的王明华糊涂了,难道林子里有野人吗?“野人”慢慢走近,王明华惊吓得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差点昏死过去。蓬乱的头发,长长的胡须,整个脸都被浓密的毛发遮住了,只露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在眨动。就是这双眼睛,让王明华认出“野人”就是自己好久没见着的宝贝儿子。

  原来,有人在这一带砍柴,王志扬看见砍柴的人觉得不安全,白天就躲到更深的山里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明华又在更远的地方给儿子建了第三间简易房。小房的周围是参天大树,林阴避日,终年不见阳光。

  可王志扬愿意呆在这儿,因为安静。为了躲避人,他在深山里吃尽了苦头,也不敢回到温暖的家。

  春天,本是万物复苏的美好季节,可在林子里,夜晚的春风鬼魅一样呼啸着。林子里仿佛有无数妖魔鬼怪在张牙舞爪,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王志扬恐惧得要命,他的心在哆嗦,他的身体挛缩成一团。他把头紧紧地藏在被子里,可那可怕的风声照样呼呼地刮。他把爸爸带来的凡是布做的东西,窗帘、门帘都蒙在头上,可还是无济于事。他索性把棉衣袖子上的棉花掏出来,死死地堵在耳朵上。



  夏夜,蚊虫铺天盖地飞来,疯狂地叮咬着林中唯一的人类。王志扬奋力地扑打着肆虐的蚊虫。他的两只手不停地挥舞着,此起彼落的蚊虫哪里肯饶了他。它们从他的脸上躲开落到他的身上,从他的身上躲开,落到他的腿上,它们拼命地吸吮着他的血液。最多的时候王志扬一巴掌下去打死了十多只蚊子。当王志扬精疲力竭的时候就任由它们在自己的血肉之躯上饕餮。王志扬的脸上、胳膊上、腿上,几乎都被蚊虫咬烂了,痛痒难忍。

  秋夜,点点流萤像鬼火一样闪烁,天幕上的星星像女巫邪恶的眼睛。

  昔日,家乡的流萤与星辰是王志扬笔下的最爱,他曾经热情地赞美过它们。现在,没有了浪漫的感受,只有无边的恐惧。王志扬似乎掉进了恐怖的万丈深渊,他只有苦苦挣扎的份,却无力摆脱。

  冬天,北方的山区滴水成冰,天寒地冻,就是在家里也会异常寒冷,更别说在简陋的小房子里。

  而且,冬天父亲给他挑水更艰苦了,他要走很远的山路,找到泉水的源头处破冰取水。挑一担水要五六个小时。

  想到父亲,王志扬的眼睛湿漉漉的,父亲靠种田供他和弟弟妹妹念书不容易。他本应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孝敬他,可自己这个样子,让老爸操碎了心。

  他又想起小时候的许多往事,三伏天,他曾和弟弟脱得赤条条地在水泡子里打水仗,一起摸鱼捞虾。有一次自己把弟弟摁在水里灌了个饱,弟弟溜上岸后,偷偷抱跑了他的衣服,他光着腚不敢上岸,在水里泡得又累又饿,还是爸爸知道了来给他送的衣服。回家后,爸爸把弟弟狠狠地揍了一顿。弟弟直告饶,说以后再也不敢了。

  他又想起了妈妈,为了让他吃得好一点,她变着法给自己做好吃的。怕他冻着,跑很远的路买来新棉花,把棉衣做得又轻又暖。

  他又想起了老师、同学a>,他们都好吧!有很多同学a>已经大学毕业,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可学习成绩优秀的自己却搁浅了。想到这,他的心头一阵惆怅和悲哀。

  想到住校时和同学a>们相处的一件件有趣的事,王志扬的嘴角出现了罕见的弧形,那是他在微笑。那久违的笑容多么动人,如果他的父亲看见了,一定会心醉的。这笑容里有他过去的幸福和安宁,可悲的是这一切离他越来越远,仿佛枝头坠落的果实再不会重返枝头。

  他的思绪又回到现实中来,愁云惨雾又罩上了他枯瘦苍白的脸。

  他的心里并不糊涂,可他就是怕呀!越怕越躲,越躲越怕,他开始恐惧周围的一切。

  他恐惧溪水潺潺地流动,他恐惧枝头鸟儿的啁啾,他恐惧风儿掠过树梢的咆哮,他恐惧雨水滴落枯叶的战栗。他的恐惧无孔不入,他的恐惧无处不在。他活不下去了,他要自杀。

  王志扬曾两次自杀,并写下遗书:活着太痛苦!但每次都被细心的父亲及时发现。

  2002年三、四月间,王志扬又开始怕脏。他不停地洗手,一洗就是几个小时。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脏,而且他觉得母亲做的饭脏,他不吃,他让父亲去买他认为干净的食品。他还让父亲去成批地买来塑料袋。他要求父亲给他送饭时要戴上塑料袋。有一次父亲忘了戴塑料袋,他就不吃父亲送来的饭。可怜他年迈的父亲又跑了几公里山路戴上塑料袋,重新给他送了一顿饭,他才肯吃。

  他的怕脏愈演愈烈,后来竟发展到一天24小时都要在四肢上套上塑料袋,拒绝接触任何他认为脏的东西。他成了一个可怜可笑的“袋中人。”

  父亲终于意识到儿子患了病,患上了精神病。可儿子怕声音、怕光亮、怕人,他什么都怕,他怎么能去住精神病医院呢?况且,他自己也不承认患上了精神病,死也不肯上精神病医院就医。

  2006年秋,王明华清醒地意识到,儿子的病再不治,他很快就会失去儿子。

  十年隐居终返尘世STRONG>

  2007年3月,王明华从报上看到一个好消息:(沈阳)解放军四六三医院神经外科,全军精神病治疗中心有美国进口的先进设备。王连仲主任是著名专家。他们的治疗是通过遥感微测技术进行立体定向手术,运用射频技术毁损脑内特定的神经核团,即可达到治愈精神病的效果。这种手术,不用开颅,只需在头部钻一个2厘米的小孔,置入一根1毫米的电极针即可完成。半个月就可出院。已经有几十例成功的手术案例。出院的患者愈后都非常理想。

  2007年4月,王志扬的弟弟回家探望父母,他是毕业于北京某名校的硕士研究生,他非常关心哥哥的病情,打电话到(沈阳)解放军四六三医院神经外科了解,他认为这种手术没有任何风险。他还愿意出钱为哥哥解除病痛。

  2007年5月中旬,一辆挂着窗帘的神秘吉普车从辽东山区向沈阳急驰而来。车上坐的是王明华、王志扬父子。王志扬的两只耳朵里塞着棉花团,以免听到车轮和道路摩擦的声音。窗帘遮挡住外面繁华的景物和熙熙攘攘的人群。

  吉普车驶进解放军四六三医院,神经外科护士长江晓莲带着护士迎接王志扬这位特殊的病人。

  从车上下来,看见这么多人,王志扬吓得浑身发抖。父亲脱下自己的外衣为他蒙住脸,这样他才敢走到病房。

  经过严格的科学检查,王志扬被诊断为患有强迫症、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鉴于他不敢见人的特殊情况,院方破例立即安排了他的手术。

  第二天上午,王志扬被推进手术室前,他的父亲贴着他的耳朵低语着:“儿啊,你做完手术就好了,就什么也不怕了,你就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要好好配合医生,有爸在,你不要害怕,爸爸在外面等你,等着听你的好消息。”

  四个小时后,王志扬被推出手术室,他的手术非常成功。

  2007年6月初,王志扬和父亲一起愉快地接受了记者的采访,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灿烂的笑容。

  他说:他走过的路能绕地球几周了,但他的人生却在十几年前可悲地定格。他要尽快适应新的生活,好好报答十几年来为他操心劳神的父亲母亲,报答为他花费数万元治病的弟弟,让他们尽情享受天伦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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