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跨国维权胜诉案的启示

备受关注的中华老字号“王致和”起诉德国欧凯公司恶意抢注商标案，经过两年零三个月的讼争，最终以“王致和”商标物归原主而圆满地画上了句号。这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第一起中国企业在国外以原告身份进行的商标侵权诉讼案，也是中华老字号企业在海外维权胜诉的第一例知识产权官司。
国家工商总局披露的数据显示，自上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共有2000多件出口商品的商标在海外被抢注，每年无形资产损失达10亿元人民币。“王致和”商标案的官司打赢了，留给我们的启示值得深思。
跨国维权难在哪里
2006年7月，北京王致和集团拟在30多个国家进行商标注册时发现，“王致和”腐乳、调味品、销售服务三类商标被德国欧凯公司抢注。2007年1月25日，在双方协商未果后，王致和集团委托由中方、德方资深律师组成的律师团队，在德国慕尼黑地方法院向欧凯公司提起诉讼，追讨其商标权。此后，双方开始了长达两年零三个月的诉讼之争。2009年4月23日，慕尼黑高等法院作出终审判决，“王致和”商标物归原主。
王致和集团聘请的德国知名律师沃尔夫冈博士提醒中国企业：“保护商标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注册，这比去法院打官司简单得多。”
王致和集团聘请的中方律师王洪青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王致和集团跨国维权胜诉表明，中国企业完全可以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利。但他同时指出，在越来越完备的国际知识产权保护体系下，知识产权纠纷越来越倾向于变成一种市场竞争的手段。跨国维权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相对于发达国家的跨国公司，中国企业面临的跨国维权难度会更大一些。
那么，跨国维权难在哪里呢？据王洪青介绍，主要难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对手挑起纠纷手段多样。知识产权纠纷常常因市场竞争而起，对手通常的目的是获取市场利益。对手在挑起纠纷的同时，常常会进行一些媒体公关工作，如果在这方面处理不当，有时会造成“赢了官司、输了市场”的局面。而中国企业在一个陌生的国度要处理好各类关系，非常不容易，尤其是在当地市场对中国企业不甚了解的时候，要说服当地市场接受一个外来者更不容易。
二是法律体系存在差异。中国企业在遭遇知识产权纠纷时，首先要做的就是法律分析。但各国间法律的差异较大，要准确分析法律关系，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是资金匮乏。中国走出国门的企业多为制造型企业，这类企业最大的特点就是利润水平普遍不高。而应对海外的知识产权纠纷，花费往往非常高。有许多企业面临这样的纠纷时，在高额的诉讼费用面前低下了头。
四是人才匮乏。中国高端的知识产权人才本来就非常匮乏，而为数不多的人才常常已经被发达国家跨国公司收归门下，专门为他们提供服务。王致和集团此次诉讼非常幸运地获得了一些高端人士的帮助，但并非所有企业都能够享受这种服务。
　　如何应对海外知识产权纠纷
记者调查发现，国内很多企业明知自己的商标在国外被侵权却不敢打官司，其原因一是担心请不起国外律师，二是担心影响企业生产经营。其实并非完全如此，据北京王致和集团总经理王家槐透露，尽管欧凯公司拖延时间，致使诉讼长达800多天，而且国外律师普遍按工作小时收费，但是总的花费仍控制在企业能够承受的范围以内。从一审判决到终审，王致和集团共支付德国律师代理费用1万欧元左右，约10万元人民币。同时，近两年王致和集团实现了产品产量、销售收入和经济效益两位数以上增长，企业生产经营正常。
引发海外知识产权纠纷的原因很多，大体可以分为两大类：一类是确实存在侵权或被侵权的事实；另一类则是意图通过挑起知识产权纠纷达到其他的目的。如何应对海外知识产权纠纷，需要根据企业自身和对手的具体情况进行分析。王洪青认为，应对海外知识产权纠纷案件需要企业做好以下工作：
第一步，分析纠纷的法律性质。中国企业在遇到海外知识产权纠纷时，要做的第一个工作就是根据当地法律仔细分析案件的性质，分析当事各方之间的法律关系。
第二步，判断对手的目的。发生知识产权纠纷的原因非常复杂。无论是出现了对方侵犯自己权利的情况，还是对方起诉自己侵权，往往在案件中存在其他目的。王致和集团聘请的律师团队通过对对手各种情况的了解，判断对方是希望获得“王致和”品牌在德国和欧洲市场的独家销售权利，影响王致和集团在欧洲市场的发展，而不是要假冒王致和集团的产品。
第三步，研判纠纷对企业经营的影响。需要从企业十年以上的发展战略高度判断知识产权纠纷对企业经营的影响。一起知识产权纠纷本身胜负涉及的可能金额不会太大，但这类案件对企业经营的影响可能会在十年以上。如果在欧洲输了一起专利侵权案件，企业不仅输的是侵权赔偿，更为严重的是影响了企业在欧洲的形象。
第四步，投入合适的资源获取最大利益。即根据投入和收益对比，核算企业应该为应对海外的知识产权纠纷投入多大的人力和资金。王致和集团在与德国抢注者的较量中，根据自身的最大利益出发，聘请国内最好的专业律师进行指导，聘请德国经验丰富的律师当庭申诉和答辩，拒绝对手的任何无理要求，并进行了适当的媒体公关，把案件的事实真相及时向公众披露，不但在法律上战胜了对手，而且获得了中国、欧洲消费者的同情和理解，有利于开拓欧洲市场。
　　助力中国企业海外维权刻不容缓
“海外知识产权纠纷事关国家战略利益，重视并做好中国企业海外维权工作刻不容缓。”王洪青认为，随着中国企业的国际影响力日益增强，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跨出国门、参与国际市场竞争，这无疑会引起越来越多的国外企业的恐慌，不排除国外企业通过挑起知识产权纠纷的方式来阻碍中国企业的海外扩张步伐。
对此，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首先，要扩大政府知识产权海外维权援助的范围和力度。目前，国家知识产权局在各地设立了一些知识产权维权中心，一些地方对企业进行海外知识产权维权提供资金资助。但相对于高额的海外诉讼来说，这些资助往往是杯水车薪。而且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在这么做。建议政府尤其是有条件的地方政府扩大企业海外知识产权维权的资助力度。
在法律知识援助方面，建议国家组织律师协会、专利代理人协会、商标代理人协会等，成立专门的海外知识产权纠纷应对委员会，投入专门资金研究海外知识产权法律制度和个案应对方案。切实为企业提供针对性的法律服务，提高中国法律人才在应对海外知识产权纠纷方面的水平。
其次，企业应以平常心来对待海外知识产权纠纷。知识产权纠纷虽然在宏观上涉及企业的战略利益。但中国企业应该认识到，这种纠纷只不过是企业在成长壮大过程中遇到的一个坎。要平心静气地从多个角度分析这类案件对企业的影响，并采取最为合适的应对手段，只有这样中国企业才能在涉外维权中立于不败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