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柏杨於一九八一年八月十六日在美国纽约华府孔子大厦讲辞。《北美# }/ T! J) G1 G" J. B
日报》记者记录。; g( U* Y. u8 j4 J
3 k- f K$ ~0 d4 r& t' p 刚才主席讲。今天我能和各位见面，是「松社」的荣幸，实际上，却是我的$ O7 a! ^9 K3 D8 \& y! U# v6 Z9 m
荣幸。非常感谢他们，使我离开祖国这麽远的地方，和各位见面，请各位指教。5 M. k* c9 e! J: t
本来主席和《新士杂志》社长陈宪中先生告诉找，这是一个座谈会，所以我非常
0 l8 B$ n1 U6 `6 C9 [5 F) B/ v高兴愿意出席。直到昨天从波士顿回来，才发现这是一个演讲会，使我惶恐。因8 @4 s4 X& h+ T! B
为纽约是世界第一大都市，藏龙卧虎。我仅仅将个人感受到的，以及我自己的意
/ u4 T2 D- f- Q$ i9 a% K见，报告出来。这只是发表我自己的意见。而不是一种结论。请各位指教，并且
$ G8 l+ d: s" I9 j W交换我们的看法。今天主席给我的题目是「中国人与酱缸」，如果这是一个学术: A* q% y3 p. E( x- P& W
讨论会，我们就要先提出来，什麽是中国人？什麽是酱缸？我想我不再提出来了
3 \- i0 t- }& B& p3 y0 T，因为这是一个画蛇添足的事情。世界上往往有一种现象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F& n, p! M9 j
如果把它加一个定义的话，这事的内容和形式却模糊了，反而不容易了解真相，" {' }- c. @% O
在这种情况之下，讨论不容易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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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一个故事，一个人问一位得道的高僧--佛教认为人是有轮回转生的，说：
% w( M4 t' ]3 b6 \ V$ O「我现在的生命既是上辈子的转生，我能不能知道我上辈子是个什麽样的人？既9 Q) x/ Y" S: ?. J. K/ x$ `
是下辈子又要转生。能不能告诉我下辈子又会转生什麽样的人？」这位得道高僧
/ u/ F, K0 q8 N( ^告诉他四句话：「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做者是。」假定
2 p, A' X I7 O. E* `4 ]+ `你这辈子过的是很快乐的生活，你前辈子一定是个正直宽厚的人。假定你这辈子. w/ _. m+ w% s: s
有无穷的灾难，这说明你上辈子一定做了恶事。这个故事给我们很大的启示。在
+ Q" b7 |- h d; |, G" L3 c5 O座的先生小姐，如果是佛教徒的话，一定很容易接受，如果不是佛教徒的话，当7 V2 n$ O5 W% G# ^/ S+ J
然不认为有前生後世，但请你在哲理上观察这段答问。( C8 t' r1 ^0 t! v6 C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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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意思是，这故事使我们连想到中国文化。在座各位，不管是哪一个国籍+ ]# w6 l. Y: R' _; _+ T
的人。大多数都有中国血统，这个血统不是任何方法可以改变的。不高兴是如此，
0 ]( h1 e1 ?( w2 R( p高兴也是如此。我们所指的中国人是广义的。并不是指某一个特定地区，而只指
. E* R9 ]! j1 A, a* @( x血统。) i. |% n4 _0 A2 h/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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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近两百年来，一直有个盼望，盼望我们的国家强大。盼望我们的民族
. j1 k6 k5 d2 B# E% g7 w1 C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但是，多少年以来，我们一直衰弱，我们一直受到外2 H" e9 y c* P2 ?
人的歧视，原因在什麽地方？当然我们自己要负责任。但是，从文化上追寻的话，* p" O, F; `) l! C# A% N* X2 @
就会想到刚才所说的那个故事，为什麽我们到今天，国家还不强大？人民还受这
& t1 f8 E7 R( G" F; J6 ]麽多灾难？从无权无势的小民，到有权有势的权贵，大家方向都是一样的，都有" X8 o% c& }' A
相同的深切盼望，也有相同的深切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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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小时候，老师向我们说：「国家的希望在你们身上。」但是我们现在! b* ^' n, @! L* g
呢？轮到向青年一代说了：「你们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这样一代一代把责任推( x; \$ g/ A8 t: A+ G" a
下去，推到什麽时候？海外的中国人，对这个问题更加敏感，也盼望得更为殷勤。1 P4 a4 Y- G% {& _1 N7 }, H
今天我们国家遭到这样的苦难，除了我们自己未能尽到责任以外，传统文化给我
$ O9 @6 z1 _8 s9 A8 K+ \+ R们的包袱是很沉重的，这正是所谓前生因，今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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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q$ N, p. L! {$ |! X 前天我在波士顿博物馆。看到里面陈列着我们祖母时代的缠足的鞋子。我亲1 f: y& i; ~ _8 X. @
身的经验是“像我这样年纪的妇女，在她们那时侯都是缠足的，现在你们年轻人. e# N; ~8 f! Z
听来筒直难以想像。为什麽我们文化之中，会产生这种残酷的东西？竟有半数的
# x9 x* o3 ]' }# Y: y" s: K* v4 I) e中国人受到这种迫害，把双脚裹成残废，甚至骨折，皮肉腐烂，不能行动。而在1 R2 J. {, z4 n r- X
我们历史上，竟长达一千年之久。我们文化之中，竟有这种野蛮部份，而更允许1 e% E! o. i: f
它保留这麽长的时间，没有人说它违背自然，有害健康！反而大多数男人还认为
, }- z8 G8 B" O! t8 }缠小脚是值得赞美的。而对男人的迫害呢？就是宦官。根据历史记截，宋王朝以
4 c% |7 ^; I& w3 l- z前，但凡有钱有权人家，都可自己阉割奴仆。这种事情一直到十一世纪，也就是8 j, W3 i0 e7 S
宋朝开始後，才被禁止。这种情形。正说明我们文化里有许多不合理性的成份。
8 e. O! S' [' Z+ c9 b6 S* v而在整个历史发展的过程中，不合理性的成份，已到了不能控制的程度。% E4 v. U" U4 e! K) N
8 ?6 T1 f( c4 T4 a. [# A& @) E任何一个民族的文化，都像长江大河，滔滔不绝的流下去。但因为时间久了，; T- ]9 O2 F$ }4 n
长江大河里的许多污秽肮脏的东西，像死鱼、死猫、死耗子，开始沉淀，使这个- Q7 Q% ?, Q6 d: k" e- j+ c
水不能流动，变成一潭死水，愈沉愈多，愈久愈腐，就成了一个酱缸，一个污泥
9 ~) t* v& }) n H {1 K坑，发酸发臭。) w% O; n1 Z&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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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酱缸：也许年轻朋友不能了解。我是生长在北方的，我们家乡就有很多$ R' n4 t5 T/ ]. V5 N
这种东西，我不能确切知道它是用什麽原料做的，但各位在中国饭馆吃烤鸭的那$ i6 Z+ B4 P8 s8 n' {9 ~
种作料就是酱。酱是不畅通的，不像黄河之水天上来那样澎湃。3 q, \- R! k0 [; c5 v- P/ n* T
P+ C% H7 l+ G1 t3 R) v 由於死水不畅，再加上蒸发，使沉淀的浓度加重加厚。我们的文化：我们的
- \4 _) K9 @5 N% U所谓前生因，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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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中最能代表这种特色的是「官场」。过去知识份子读书的目的，就+ R) O5 T8 |% n' d2 F& o3 q
在做官。这个看不见摸不到的「场」，是由科举制度形成，一旦读书人进入官场
" l+ Z" P( x' b+ G1 f1 [8 Q6 F7 n之後，就与民间成为对立状态。那个制度之下的读书人，唯一的追求标的，就是
E, J4 c0 L E( U* c' O7 N. u做官，所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可以做官，做了官就有美女和
3 ?9 m1 \. j! l" [+ Q% U, f" Y& C金饯。从前人说：行行出状元。其实除了读书人里有状元，其他人仍是不值一文$ ~) k7 m/ X. z8 i/ O
的工匠。那时候对其他阶层的人，有很多限制，不能穿某种衣服，不能乘某种车# m6 d5 U# d6 A: h4 n1 x, R% D7 r
子。封建社会一切都以做官的人的利益为前提。封建社会控制中国这麽久，发生& J% r; M; M( }/ j; Z# @
这么大的影响和力量，在经济上的变化比较小，在政治上却使我们长期处在酱缸) [ f& ?. U4 [! x2 g6 s: Y8 g
文化之中，特徵之一就是以官的标准为标准，以官的利益为利益，因而变成一种- C! K8 H2 ^8 m$ w' K P) @
一却标的指向「政治挂帅」。使我们的酱缸文化更加深、更加浓。" H9 U' Z; b6 \) r4 w
8 K; ^' b6 G) j3 v9 S1 ~1 L 在这种长期酱在缸底的情形下，使我们中国人变得自私、猜忌。我虽然来美
1 J7 ~. l% W4 J f, |+ ?/ [国只是短期旅行，但就我所看到的现象，觉得美国人比较友善，比较快乐，经常* Y' s$ U- A9 U9 z3 d
有笑容。我曾在中国朋友家里看到他们的孩子，虽然很快乐，却很少笑，是不是
2 e5 O3 F; {3 x' N) m+ z+ k我们中国人面部肌肉构造不一样？还是我们这个民族太阴沉？( [7 A) s: }" f7 n* f
, {; D# b2 a5 e) R 由於民族的缺乏朝气，我们有没有想到，造成这样的性格，我们自己应该负% T8 _5 I U9 ]* z0 O" [+ r
起责任？中国人的人际之间，互相倾轧，绝不合作。这使我想起了一个日本侦探
5 U& A8 }4 y' ?6 a8 h& _8 G' L长训练他的探员，要求他属下看到每一个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盗贼？这种心理
% J% ~5 n8 G9 F# J: o% s" A, g; r状态用於训练刑事警察是好的。但是中国人心里却普遍有这种类似情况：对方是; |2 Y% x+ D: T2 Z0 t- F) Y" M
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麽好处？形成彼此间的疑惧。这种疑惧使中国人变成一盘 J, C% Y$ q2 P& e1 h& {
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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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 E6 E o1 f 我们是这样大的一个国家，有资源，有人口，八亿或者十亿，能够同心协力
* [! b1 O* U" D+ D的话，我们在亚洲的情况，那里会不及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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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E( h) k/ y( L3 F 由於长期的专制封建社会制度的 丧，中国人在这个酱缸裹酱得太久，我们1 g' a; v0 `$ h
的思想和判断，以及视野，都受酱缸的污染，跳不出酱缸的范围，年代久远下来，2 l9 ]: E5 ^0 r5 e- `$ r
使我们多数人丧失了分辨是非的能力，缺乏道德的勇气，一切事情只凭情绪和直: T' k3 K3 A7 J- b
觉反应，而再不能思考。一切行为价值，都以酱缸里的道德标准和政治标准为标# c V$ U$ ~: O5 W3 {* z* E: y+ p
准。因此，没有是非曲直，没有对错黑白。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事物的认识，很: j& e0 M6 @3 s R. x7 ?, K
少会进一步的了解分析。在长久的因循敷衍下，终於来了一次总的报应，那就是
- [" E* r( x1 B! l2 M「鸦片战争」。6 u' @+ ^# E4 {7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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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是外来文化横的切入，对中国人来说，固然是一次「国耻纪念」。: P R* ?% |$ b
但从另一角度看，也未尝不是一次大的觉醒。日本对一些事情的观察，跟我们似8 K0 p6 t: t4 ~; F c* d
乎不同。十八世纪时，美国曾经击沉了日本两条船：使日本打开门户，日本人认
! D4 a! x" R2 B3 G2 y; v, A为这件事给他们很大的益处。他们把一种耻辱当做，一种精神的激发，7 O q w4 e. T7 ]8 B: o4 O, {, B% A%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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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们应该感谢鸦片战争，如果没有鸦片战争，现在会是一种什麽情8 ?4 j+ L5 p0 K8 A- S& s4 p
况？至少在座的各位，说不定头上还留看一根辫子，女人还缠着小脚，大家还穿: K! E# N. ^0 g+ g1 T# e% B' {8 d
看长袍马褂。陆上坐两人小轿。水上乘小舢板。如果鸦片战争提早二百年前发生，
2 u5 a' k) h, D/ [- {也许中国改变得更早一些，再往前推到一千年前发生的话，整个历史就会完全不
! ?1 K3 `4 X0 R& K2 ~. Y3 [" e. g/ c5 V一样。所以我认为这个「国耻纪念」，实际上是对我们酱缸文化的强大冲击，没
% w3 j0 b9 v7 L有这一次冲击，中国人还一直深深地酱在酱缸底层。最後可能将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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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是一个外来文化横的切入，这使我们想到，在中国历史上，清王朝
3 V! c% ^9 T" M8 }# ^是个最好的时代，如果鸦片战争发生在明王朝的话，中国会承受不住，情形将大% u, L$ p+ ?( k
不一样。西方现代化的文明，对古老的中国来说，应该是越早切入越好。这个大! d. u$ ?* j! n0 H
的冲击，无疑是对历史和文化的严厉挑战，它为我们带来了新的物质文明，也为
4 l7 E- R8 f! D+ u" P( G# Z我们带来了新的精神文明。! l$ c0 t8 A( D; b0 N7 G8 C% q( X"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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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物质文明，像西方现代化的飞机、大炮、汽车、地下铁等等。我们中国7 j& X% E) c0 U
人忽然看到外面有这样的新世界，有那麽多东西和我们不一样，使我们对物质文
. ^; m/ |9 ?2 g% @明重新有一种认识。再说到精神文明，西方的政治思想、学术思想，也给我们许' y6 x, o: U) T8 k8 z, _
多新的观念和启示。过去我们不知道有民主、自由、人权、法治。这一切都是从, z# X" _" @- Y: q) O
西方移植过来的产品。4 `1 U- b8 @*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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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中国人虽有一句话。说「人命关天」，其实，人命关不关天，看发生在- h+ [- s2 H ~* z; y6 A
谁身上。如果说发生在我身上，我要打死一个人的话，当然关天。但如果凶手是
' I. }, @3 `1 l9 T有权势的人，人命又算得什麽？所以还是要看这关系到谁的问题。古圣人还有一
. H( Q" v5 n( O- U& C# E句话，说：「民为贵。君为轻」，这不过是一种理想，在中国从没有实现过。以
0 ]* b2 z S8 }8 [0 G! j前的封建时代，一个王朝完了，换另一个王朝，制度并没有改变。把前朝推翻，
) ?( r4 ]3 H) w5 I" w建立了新朝，唯一表示他不同於旧王朝的，就是烧房子，把前朝盖的皇宫宝殿烧
. B8 X( V! x0 f+ n9 V掉，自己再造新的，以示和前朝不同。他们烧前朝房子的理由，是说前朝行的是
7 _) M3 r) r0 j4 u暴政，自己行的是仁政，所以「仁政」要烧「暴政」的房子。如此一代一代下来。+ C! r" x; B0 W
并不能在政治思想上有任何新的建树。而只以烧房子来表示不同。这使我们中国0 x+ Y2 u, |6 G/ I
这个古老的国家，几千年竟没有留下来几栋古老建筑。
, i: Z( W* Q8 _$ G" W+ ]
6 B" ^# Z: P8 S: T6 g& s# O: h 中国政治思想体系中，也有一些理想的东西，是接近西方的，例如「王子犯$ f9 y1 C5 [9 n$ A
法，与庶民同罪」这样的话，但这也不过只是一种希望和幻想罢了。事实上，这
1 V: M, N9 g5 B. A" L/ @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王子犯法绝对不会和庶民同罪的，中国人向来不知道民主、4 ]& Z' W- \: Z0 L9 U7 V
自由、法治这同事，虽然以前有人说，我们也有自由，可以骂皇帝，但我们的自
, k& |6 v+ W" I, o8 r8 r6 i$ c由极为有限，在统治者所允许的范围内，有那麽一点点自由。人民或许可以骂皇
- H+ [9 ^0 e1 a1 {8 m* `帝，但得偷偷地背地裹骂。自由的范围很狭小，当然可以有胡思乱想的自由，但
4 U* ]; W# N9 Y1 Z0 s是民主、法治等等观念。却完全没有。& |/ {& X! ~+ B
) z: @5 s }3 @- } 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民族之一，当然，我们在感情上也不得不这样认
' r5 n" l3 r( C$ A5 ?. ^8 N( z* Y为，否则就难以活下去了。但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伟大的民族，就是盎格鲁撤克逊。- d+ \9 Y7 Q; _/ s7 x- K* s
这个民族为世界文明建立了钢架，像他们的议会制度、选举制度，和司法独立、/ t$ u4 v" X, M6 L
司法陪审制度等等，为人类社会，建立了一个良好结构，这是它对文明所做出的- r X6 R/ c5 M( K
最大贡献，也是西方社会能够在政治上走向合理公平的原因之一。无论如何，再! W9 l$ V w' e/ f
浪费的选举，总比杀人如山、血流成河要好。对於西方一些好的东西，我们必须
; N, ~% @/ m# [9 S# ?5 s, z有接受的勇气。有人说西方的选举不是选举人才，是在选举钱，而这种钱不是一
. _% b- y& j! d! f9 B般人所可以负担得起的，即使这样，浪费金钱，也比浪费人头要好。
2 l& O" N, w* B1 ]
7 Q6 z# a- B8 G" h, E 一切好的东西，都要靠我们自己争取，不会像上帝伊甸园一样，什麽都已经8 F& w j6 z$ Q8 O6 o$ g4 Y
安排好了。中国人因为长期生活在酱缸之中，日子久了，自然产生一种苟且心理，- h0 Y6 k6 p2 A
一面是自大炫耀，另一面又是自卑自私。记得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忘记了影片的& S! p, E |# X2 U7 f
名字，一个贵妇人，她某一面是美丽、华贵、被人崇拜，另一面却是荒淫、无耻、$ o& b& V' q) i( e1 T
下流，她不能把这双重人格统一起来，後来心理医生终於使她面对现实，她只好
2 d# @7 C7 Z6 ^( t自杀。我们检讨自己病历的时候，是不是敢面对现实？用健康的心理，来处理我
& Y0 Q4 n1 M$ Y" G' x们自己的毛病？
& j4 b) x T/ ~# {+ e. B7 y
$ u1 _0 y% N) D6 W, o5 P& H9 Q: ]4 M! T3 Z m 我们应该学会反省，中国人往往不习惯於理智反省，而习惯於情绪的反省。8 z- z& t8 W0 P# Z% D* k/ ?2 h
例如夫妻吵架，丈夫对太太说：你对我不好。太太把菜往桌上一掼。说：「我怎9 }1 Q4 m0 e0 c! j* ?
麽对你不好，我对你不好，还做菜给你吃？」这动作就是一种不友善的表示，这4 i% a# a. N7 r
样的反省，还不如不反省。' P4 y9 V$ r; `* V$ N3 ?* T
0 j, O6 _: C% B1 D 自从西方文化切入以後，中国在政治思想上固然起了变化。在道德观念上也4 X: e" C8 _% s0 x: x, J1 h" O
起了变化。以前，丈夫打老婆是家常便饭，现在你要打一下，试试看！年轻朋友: W$ S" @1 d: l; l
很幸运的是。传统之中一些堕落的文化，已被淘汰了不少，不但在政治上道德上' p9 N: j H, a+ k
如此。在所有文化领域中。如艺术、诗歌，文学、戏剧、舞蹈，都起了变化和受% s& A, Y( Q+ f$ V
到影响。
: h5 B, ^0 h2 @+ l- N3 R1 [! @$ a q0 Z/ _ [: t5 h
一说起西洋文化、西洋文明，准有人扣帽子，说「崇洋媚外」。我认为崇洋% v y7 G( Z& n) L) o( `) P* \
有什麽不可以？人家的礼义确实好过我们的粗野，人家的枪炮确实好过我们的弓
, r9 O8 O; i% n: G9 a- l( ?箭。如果朋友之中，学问道德种种比自己好，为什麽不可以崇拜他？中国人没有4 f2 ~7 h# ~9 i `! R9 y
赞美别人的勇气，却有打击别人的勇气。由於我们的酱缸文化博大精深，遂使中- M/ }4 m) y: F- \5 [8 X
国人「橘越淮则枳」。橘子在原来的地方种，生长出来，又大又甜，但移植到另7 x6 @( k2 ~% K' W
一个地方去，却变成又小又酸了，这是水土不服。我有一位朋友，他就是在我坐
, @; c7 k/ \$ R% g% m牢的十年中，一直营救我的孙观汉先生。他曾将山东省大白菜种子。带到璧斯堡3 T$ q8 P w/ w/ v$ L; k, ?# Y
来种，但种由来的菜，完全不是原来的样子。1 ]* Z* W; _6 P" k% U0 Z5 M4 V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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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日本人就有一种本事，学什麽，像什麽，而中国人 学什麽，不像什麽。
# h9 d0 R- T5 y9 @1 l, A. b( g9 ^日本人这种精神了不起。他可以学人家的优点，学得一模一样。中国人兄台找出' o% O& U. m- g) o
藉口，用「不合国情」做挡箭牌，使我们有很好的拒绝理由。甲午战前，曰本人: M- S1 E/ o" I. i; [
到中国海军参观，看见我们的士兵把衣服晒在大炮上面，就确定这种军队不能作3 o# A3 e* f- N d$ n4 G+ f
战。我们根本不打算建立现代化观念，把一切我们不想做的事，包括把晒在大炮
# D# Q+ p' _, ~上的衣服拿开，也都推说「不合国情」。7 @" L4 U, m" o" M& P
5 A% f) |7 m. \, ? I6 C
像台北的交通问题，原是最简单不过的事，多少年来，却一直解决不了。我
; ?2 L, o( Z- m- Z想如果对违规的人施以「重罚」，几次下来也就好了。但有人提出来应该要教导& e t) }: P+ ^
他们「礼让」，认为礼才适合我们国情。我们已经礼让得太久了。被坑得太深了，* S( }3 L/ b3 p) Y6 v b' t6 p n
还要再礼让到什麽时候？我们设了一个行人穿越马路时的「斑马线」，「斑马线」
1 Z+ ~' j: z- s6 Y, t6 q9 Y' U1 c本来是保护行人的，结果很多人葬身在「斑马线」上。我有个朋友在台北开车时6 [" s8 l) K/ q2 a) x! k6 z
横冲直闯，到美国来後常常接到罚单，罚得他头昏眼花，不得不提高注意。就像
/ N) a1 ~ ]# t3 h0 k交通规则。这麽简单的事，中国也有，可是立刻扭曲。一说起别国的长处，就有% w& f8 a+ k$ n
人号叫说「崇洋媚外」。事实上，美国、法国、英国、日本，他们有好的，我们) N4 m, K+ e) Z. H
就应该学。他们不好的，就不应该学，就是这麽简单明了！
% A. g( Z5 r, W. I2 I
& G) `0 G+ o) P; A- _% w 有位美国人写过一本书[日本能？为什麽我们不能？]并没有人说这位教授崇# J& @' v" X0 F3 @3 y, m
洋媚外。 由此可知，酱缸文化太深太浓，已使中国人丧失了消化吸收的能力，
) f3 w+ C5 @$ Q" N. ]只一味沉湎在自己的情绪之中。一位朋友开车时往往突然地按一下喇叭，我问他( w2 Z; f$ u: K3 V- R9 g7 p: G
为什什么？他开玩笑说：「表示我不忘本呀！」我们希望我们有充足的智慧认清
6 _0 A- F$ n4 \# K y. }6 X/ a我们的缺点，产生思考的一代，能够有判断和辨别是非的能力，才能使我们的酱
5 V% k0 A* H `& [缸变淡，变薄，甚至变成一坛清水，或一片汪洋。, _- x5 `* t6 b$ D' V
! t3 j( U- s5 a1 b
中国人非常情绪化。主观理念很强，对事情的认识总是以我们所看见的表象* @5 F* T0 V8 G2 Y T; G
做为判断标准。我们要养成看事情全面的、整体的概念。很多事情从各个不同的
& H7 H) K% \3 U# K0 o" r3 Y8 N7 Z+ [角度发掘，就比从一个角度探讨要完全。两点之间的直线最短，这是物理学上的。% a( L, m/ t1 z* c' O
在人生历程上，最短距离往往是曲线的。所以成为一个够格的鉴赏家，应是我们
- T' \) A, |" n( Y% {追求的目标。有鉴赏能力的社会，才能提高人们对事物好坏的分辨。以前我曾看
6 y* p( b5 N* t* G见过老戏剧家姜妙香的表演，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脸上皱纹纵横，简直不堪人目。* q1 l+ E+ D% l+ u. p! H
可是，这对他艺术的成就，没有影响。当他唱「小放牛」的时候，你完全忘了他
! t% V( }2 ?( G2 R! l# ?6 g苍老的形象。大家有鉴赏分辨的能力之後，邪恶才会敛迹。好像我柏杨的画和梵" ^1 f- a4 T, T, ? y$ ?$ a" ]7 F
谷的画放在一起，没有人能够分别，反而说：「柏杨的画和梵谷的画一样！」那5 U+ Z M! X* P: M5 r$ X
麽，真正的艺术家会受到很大的打击,社会上也就永远没有够水准的艺术作品。$ q* f. F Q; P! M. o. K. j y
6 h3 f0 b( F6 q. \" V
中国虽然是个大国，但中国人包容的胸襟不够，心眼很小。前天我在甘乃迪5 k: v- F# _6 w5 ^1 }& c# D
机场搭飞机，在机上小睡了一个钟头，醒来後飞机仍没有开，打听之下，才知道8 B3 @/ Z; P: B' Q# Y& _
他们在闹罢工。我惊异的发现，旅客秩序很好，大家谈笑自如。这如果发生在我
$ J0 e# H4 H. ^: Z们国家。情形可能就不一样了。旅客准跑去争吵：「怎麽还不起飞？怎麽样？难
: K5 O- I, M8 @, P1 ?道吃不饱？闹什麽罢工？罢工你还卖票？」他们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我是领
! B) e/ q! m9 I3 n& k. X. V航员。说不定我也参加罢工。从这裹面也可以看见所谓大国民的气度，美国这个
: ]1 [: F1 n- M) J& b国家的包容性很大，它不但包容这麽多肤色和种族，还包容了不同的语言和不同. q. k. d* i$ H$ s2 j3 @7 w
的风俗习惯，甚至包容了我们中国人的粗野。
2 p3 {. h0 J ^0 Q: P; { ( ^0 }+ y) e2 u
这种风度说明一个大国的包容性：像雷根和卡特在电视上辩论的时候，彼此
$ S, r* g( g1 \" Q+ x$ ~之间各人发表政见：并没有做出粗野攻击。雷根并没说，你做了几年总统，只知
5 h' e; O6 V9 C* i道任用私人。卡特也没有说。你没有从政经验，这个国家你治理得好呀？双方都
' p# q4 q R w6 H* Z% k5 s' U表现了极好的风度。这就是高度的民主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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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8 k3 A9 \9 s5 H9 |: K 我对政治没有兴趣。也不特别鼓励大家都参与政治，但如果有兴趣参与，就
9 Y7 h, v+ H( Z q& {应该参与，因为政治是太重要了。不管你是干什麽的，一条法律颁布下来，不但
* t& j7 k: k9 n4 O4 u' X, g金钱没有保障，连自由、生命也没有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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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不必人人参与，只要有鉴赏的能力，也是一样。这种鉴赏，不但在政2 R3 U8 x* d: B
治、文学、艺术上，即便是绘画吧。鉴赏的水准也决定一切。那些不够格的，像6 J) E5 ~" W! g5 \" n
我柏杨，就得藏拙，只敢偷偷地画，不敢拿出来。否则别人一眼看出来高下，会! G) r5 w& K) Q9 _
说：「你这是画什麽玩意儿？怎麽还敢教人看？」有了真正鉴赏的能力，社会上
0 U \) k7 }' Z' ~) J, D才有好坏标准，才不至於什麽事都可打个马虎眼儿，大家胡混，酱在那裹，清浊
- |) P+ X% N* ?# }* X) R不分，高下不分，阻碍我们的发展和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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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W2 q. d. l7 H4 d) w4 W. y 我的这些意见，是我个人的感想，提出来和大家讨论，还请各位指教，并且 i: a; q' Q* }* T
非常感谢各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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