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劳务中介从“娘家人”变成“周扒皮”

仍有80余名中国务工者被困异乡 资深劳务输出从业者披露行业“潜规则”


  
部分即将回国的吉林劳工在布加勒斯特国际机场。 郑旦 摄  

    江苏省南通市海安县外经贸局一位负责人“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争取1月22日把人带回来”的话，让海安县7名被困在罗马尼亚的建筑工人的家属吃了颗“定心丸”。   
    因外方雇主不履约，近一个月来，来自我国河北、吉林和江苏的200多名务工者受困罗马尼亚，海安县的这7名建筑工人便位列其中。由于签证过期，有人被抓进了移民局的看守所，不少人住集装箱、捡剩菜叶，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
    因一些地方的政府部门及时介入多方交涉，目前已有100多名吉林籍务工者回国，但仍有80多名来自江苏南通的务工者，被困异乡。
    “其实，这200多名务工者的遭遇，不过是不规范劳务输出的一个片断。在这些工人‘出境挣钱之路’的源头早已布满陷阱，劳务输出的一系列操作模式就像是一部悬念丛生、情节复杂、环环相扣的‘连续剧’。作为务工者的出发地，中国境内的一些劳务派遣公司本应是务工者的‘娘家人’，但实质上却充当了‘周扒皮’的角色。”今天，一位在劳务输出行业从业近20年的业内人士向记者披露了这一行业不为人知的“潜规则”。
    做这一行的都知道，这类事件的要害是签证类别问题，搞劳务输出的那些一手公司对签证类别根本没有把关。靠办旅游签证把人搞出去务工的做法由来已久
    【事件回放】记者从有关方面获悉，自去年10月以来，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馆接待来自吉林、河北、江苏和山东等地的国内劳务人员40多批次，1000余人次。工人主要反映的问题包括：到罗马尼亚后实际工资与国内派出机构承诺不符；罗马尼亚方雇主随意更改合同、克扣和拖欠工资；中介机构和雇主未能及时给工人办理合法务工和居留手续等。
    李保绪是其中一名自称被骗的务工者。来自河北故城的李保绪，2008年3月通过北京一家劳务中介公司到罗马尼亚打工，本来公司承诺他可以在罗马尼亚打工3到5年，但是，他只干了半年，签证就到期了。李保绪说，自己当初交了8万元中介费给中介公司，“才这么短时间就到期了，不是欺诈是什么？”
    李保绪所指的中介公司是河北故城县顺达劳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据他介绍，就是这家公司把工人们转给北京中企国际经贸有限公司，最终他们一行被送到罗马尼亚修建一座大型商场。
    业内人士：关注罗马尼亚被困务工者事件时我发现，“转包”这个词出现频率很高，但事实不是这样的。不是当地的中介公司先将这些工人接收过来，然后再进行所谓的“转包”。一定是境外公司先有用人的需求后，找到一手的中介公司，然后一手公司再找当地的中介公司做代理，帮他们在当地找人。
    通常，国外的公司有用人需求，就向中国的中介公司提出要求，说我需要什么样的人员，你来帮我输送，我们叫这样的中介公司为一手公司。
    如果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接手的这家中国中介公司就要通过各种途径，比如中国驻外大使馆，去核实境外这家用人公司的资质情况，包括这家公司是否在当地进行了合法注册、规模如何，是否有能力聘请外籍工人等。再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要求用人公司必须为外籍务工者到当地政府申请工作签证。如果把好了这几个关，通常是不会出问题的。
    中介公司监督对方办好工作签证是个非常重要的程序，因为只要持有的不是工作签证，是不允许在当地工作的，如果工作就属于违法。而且咱们国家有规定，出境者要拿有效、真实、本国的护照，同时再具备与你出境目的相符的前往国家的相应部门颁发的签证，这样才是合法出境。比如，拿着旅游签证就是玩去了，留学签证就是读书去了；如果你拿着旅游签证、留学签证去工作，虽然你的护照是真实的，也算非法出境。
    从媒体的报道中看到，罗马尼亚被困务工者反映，他们只工作了半年，签证就到期了，可当初中介公司承诺的是在当地可以工作3到5年。我们做这一行的都清楚，肯定是在工作签证上做了文章。
    这些人走之前拿到手的，应该不是工作签证，因为工作签证肯定是长期的，像这种普通的劳动密集型工人，工作签证的时间最少是一年，一般都是两年。
    中国务工者之所以被困在罗马尼亚，根源应该是出在一手公司这里，他们对签证类别没有把关。务工者看不懂签证上写的是什么，可中介公司是行家，一定看得懂。
    这些赴罗马尼亚的工人也算是不走运吧，正赶上全球金融危机，为了保障本地人的工作机会，各国政府都在清理非法务工的境外人员，抓得很严。
    据我所知，中介行业类似做法由来已久。1992年，我供职于一家全国有名的中介公司。一天有关部门把我叫去，给我看了一份由中国驻南非大使馆转过来的信。
    看完信，我就哭了。信中工人所描述的遭遇比被困在罗马尼亚的工人的境地还要惨：没地方住，没东西吃，没人管，像乞丐一样在南非街头流浪。后来我们一查才知道，是公司内部的一个人自己成立了一个中介公司，挂靠在我原来工作的公司名下，以挂靠公司的名义，非法输出劳务，最主要的手段就是利用旅游签证将工人派遣到境外工作，然后就不管不问了。
    要想在我们这个行业立足，首先是要有一定的资质，按照有关规定，要向有关部门交纳100万元的抵押金，如果中介公司乱来，国家会拿这些钱先予赔偿
    【事件回放】1月17日，被困在罗马尼亚的69名吉林籍工人回到了思念已久的祖国，在机场被困工人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媒体：经过一番磨难，现在终于到达咱们自己的国家了，现在什么心情？
    受困罗马尼亚务工者：现在心情不好。白干了好几个月，没赚到钱回来，没脸见父老乡亲。这还不说，我们每个人都是拿了十来万才出去的，现在也没要回来。
    不少受困务工者说，虽然平安回来了，但是他们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还有很多让他们操心的事还没有解决。比如，这么多务工者被困在罗马尼亚，责任究竟应该由谁来负？出国之前，每人举债或是贷款交给中介公司的近十万块钱，是否可以给退回来？
    业内人士：退还中介费的问题，要分情况而定：如果中介公司的一切手续是合法的，遇到那边金融危机裁员，是按照你已工作时间和当初中介公司承诺的工作时间比例来退还中介费的。
    但是，如果中介公司本身的行为就不合法，那么就应该退还所有的中介费。还有个问题必须注意，假设现在有一家一手公司向河北的A公司说，我这里需要10个人，一个人收4万元，你去帮我找人吧；河北的A公司就去找秦皇岛的B公司说，我这里需要10个人，一个人收4.5万元；秦皇岛的B公司又去找唐山的C公司说，我这里需要10个人，一个人收5万元，那么每个劳工的最后中介费就是5万元，而一手公司只得到了4万元，其余的1万元被层层的中介拿走了，如果出了问题，这些中间的代理公司又都尽到了中介义务，务工者就很可能无法拿回那一万元中介费了。因为这些中间中介机构是不可能接触到真正用人的境外公司的，对那些境外公司的资质更是无从知晓。
    其实这种风险也是可以避免的。劳务人员拿到签证的时候，会和中介公司签订一份合同，在这份合同中，劳务人员一定要注明自己拿到的是工作签证，否则中介公司要承担一切责任。当然，这只是一种被动的自我保护方式，更为有效的方法是，当你拿到签证后，拿着签证去你所在地的商务部门核实签证是否属于工作签证，也可以给你所到国家的驻中国大使馆打电话、发传真，去核实你所获得的签证类别。
    当然，核查工作应该一手公司去做，但一手公司是否履行责任，单靠自律是不可能解决的。要想干中介，首先是要有一定的资质，国家审核合格后，按照有关规定，中介公司要向有关部门交纳100万元的抵押金，如果中介公司乱来，国家会拿这些钱先予赔偿。也就是说，务工者的中介费一定会拿回来，因为即使中介公司不退还，有关部门也会用这些公司的抵押金进行返还；如果收取了中介费的中介公司没有中介资质，那么就属于违法行为，有关部门会通过变卖公司财产等方式退还务工者的中介费。（赵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