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赌大风起──吉林省查赌禁赌纪实

wlMSsUWG · 发表于 2009-3-1 11:36:48

　　２００５年１月，吉林省直属２０个部门联手打击出境赌博、网络赌博、赌球等七类赌博犯罪。此次吉林省为期５个月的集中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专项行动，重点是严查党员干部……
FONT>　　多一个赌徒，就多一个破碎的家庭，就毁掉一个干部
　　俗话说，赌场无父子。赌的是钱，流的是血，要的是命。
　　境外公款豪赌丢乌纱
　　去年底，媒体披露，吉林省延边州交通运输管理处原处长蔡豪文利用职务之便，以个人名义，挪用、借用公款合计人民币３６０余万元，２７次出境到朝鲜罗先市“英皇娱乐

中心”参与赌博，将公款挥霍一空后畏罪潜逃。而延吉市一家宾馆法人代表关某，在不到一年时间就在朝鲜“英皇娱乐中心”输掉数千万元，赌资全部是银行贷款，给金融单位带来巨大经济损失。之前，一名长春高校领导因嗜赌成性，贪污、挪用公款站在了被告席上；还有一名厅级领导，聚赌成瘾，为筹赌资，大肆受贿，最终落入赌博黑洞。一个个干部就这样被毁掉了。
　　据吉林省纪委通报，２００４年全省查处党员干部赌博案３６５件。这部分人参与赌博，社会影响极为恶劣，必须严肃党纪国法。依据有关规定，凡是参与赌博的领导干部，一律予以免职；对国家公务人员、企事业单位负责人参赌的，要开除公职；对利用贪污、挪用公款等犯罪所得款物赌博的，以及利用赌博活动索贿、受贿、行贿的，从重处罚，构成赌博罪的数罪并罚。
　　沉迷赌球副经理自毁前途
　　如果不是染上赌球不能自拔，他很可能成为一个大有前途的企业家。２００３年１１月２６日，长春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支队经过两个月的缜密侦查，成功地将潜逃两年之久的诈骗、职务侵占案的犯罪嫌疑人冯海鹰抓获归案。今年３５岁的冯海鹰，原是吉林省某信托投资公司金融资产管理部副经理。冯１９９９年开始了赌球，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很快他就输掉几万元，自己的钱输光后他开始借钱赌，随后他将手伸向了顾客。
　　２０００年年初，顾客李某将２０万元钱交给冯海鹰，冯拿到钱后，根本没有给李办理存款业务，而是私自给李某开了一张伪造的一年存款收据，随后将钱存入了自己的银行账户里用于赌球。此后，冯海鹰利用自己在公司负责清欠工作的便利，先后将从两家公司清欠回来的两套住房、一辆轿车私自变卖，所得全部现金被他据为己有。
　　输掉四百多万家产妻离子散
　　“收收手吧，不要再赌了。”陈君不知曾多少次发出这样几近哀求的哭声，可是依然没能阻止丈夫去赌。为了孩子，她与丈夫离了婚。他的前夫、某公司经理董求几年间输掉了４００多万元的家产。
　　陈君回忆，５年前，“英皇”开业的时候，前夫就到那儿赌博，每年空闲的时候他都能去两三次，赌１０次也许能赢两次，“输５０万的时候，也许能让他赢两万，这时候他就觉得自己赢钱了，却不去想输掉的４８万！”
　　前夫曾经对她讲，“英皇”里面简直是赌博人的天堂，“吃喝不花钱，出国手续也特别简单。”刚开始两年，前夫有生意支持，还可以赌下去，可是后来渐渐连生意的本钱都输光了，“输了就输了，只要你戒赌，心回来，买卖还能做好！”兄弟姐妹们也哀求他，可是一切都无济于事，最终房子卖了，车抵押了。
　　“我现在一提起这事儿，就全身发抖！”陈君的声音开始颤抖，“除了赌，他什么都不管了，连亲情都忘了，亲生父母都不去祭奠！”离婚后，前夫更加肆无忌惮地骗钱赌。陈君回忆，刚开始前夫只是为应酬偶尔玩几次麻将，后来达到了上瘾的程度，那时，他就什么都不管了，“他智商不低，做生意从没赔过，可是自从赌上了，简直疯了，不赌不行?”
　　还不上赌债母亲上了吊
　　“这个赌鬼到处骗钱赌博，欠了１０多万的赌债，半个月前他母亲被逼得上吊自杀了！”丛三家住在农安县合隆镇，丛三现已不知去向，最终记者联系上了他的三姨。“我姐姐刚强，她是实在没希望了，家里能输的都被儿子输了，还欠了一屁股债。”丛三的姨对记者说：“上个月阴历十八，我姐就上吊了……”丛三的姨声音哽咽了。
　　去年春节，丛三把家里价值两万多元的农用车输了；一个月前，丛三骗了点钱到农村去赌，没想到一下子输了１０多万元，老母亲天天为赌债犯愁。
　　“他不争气，咋教育都没用，自己的老婆孩子都养活不了了，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丛三的姨叹了口气，“除了赌就是赌，没干过好事！”亲戚基本与丛三断绝了联系。
　　赌博被老父杀死
　　他的外号叫“刘刨锛”，是因为将赌博上瘾的儿子杀死而得来的。家住辉南县的老刘，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用他的话说，儿子“输耍不成人”，从中学就开始赌，对赌博简直“红眼”了。每年的一点收成，老两口都藏着掖着，生怕落到儿子手里。可是儿子还是把家里能输的都输了，一喝酒就拿刀逼着老刘拿钱，老刘不给钱，儿子就扬言要烧房子，还有一次儿子竟将房前屋后的菜都拔光了，让老刘和老伴哭了好几天。
　　有一天，儿子喝完酒回家后开始向老刘要钱，“我哪还有钱呢，都让你败没了！”老刘骂了儿子几句。没想到这惹怒了儿子，把老两口一顿打。等儿子睡着后，老刘拿起“刨锛”向儿子头部刨去，儿子当场毙命，老刘被判入狱１０年，这样一个赌徒毁了一个家庭。
　　长春市心理卫生研究所心理专家郑晓华分析，参与赌博的人都有一种“兴奋的激情”，从娱乐转为追求盈利，赢了还想继续赢，输了想捞回本钱，就这样越陷越深。赌场上完全表现出个人对金钱支配的欲望，这个欲望导致他在赌场上无法脱身，尤其是平时对金钱支配较少的农民。大多数农民的文化素质不高，在赌博时，经常因赌资等问题产生纠纷，鲁莽之下很容易导致恶性案件的发生。

　　赌博违法犯罪人员几乎涵盖了社会各个阶层和职业，简直是无孔不入
　　吉林省集中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由省委组织部、省高法、省检察院、省公安厅、省监察厅等省直２０个相关部门组成协调小组，共同开展工作，将历时５个月，重点打击出境赌博、网络赌博和赌球等七类赌博犯罪。动员会上，副省长李锦斌向新闻媒体通报了情况：２００４年全省公安机关查处赌博违法犯罪案件５５２０起，处理涉赌违法犯罪人员２４７２６人，其中劳动教养３６７人，治安拘留２８３２人，治安罚款２１５２７人。吉林省赌博违法犯罪活动日渐突出，呈现出不断发展蔓延的态势，全省赌博违法犯罪活动形势严峻。
　　境外赌场异常活跃
　　据了解，目前中国边境有６个国家开设了１６０多家赌场，从东北边疆到西南边陲，包围着中国的赌博网早已形成。赌博网的投资者绝大多数来自中国，主要赌客是中国，组织赌博的也是中国人，人民币是赌场里的硬通货。吉林省东部边境地区境外赌场非常活跃，招揽境内人员出境赌博活动愈演愈烈。目前，与吉林省延边州接壤的朝鲜罗先市、俄罗斯克拉斯基诺镇、海参崴市先后开设了数家赌场，其中规模较大的有朝鲜“英皇娱乐中心”和俄罗斯“宇通大酒店”。“英皇娱乐中心”赌博场所面积８００平方米，赌博形式有百家乐、轮盘、２１点、幸运轮、角子老虎机，筹码从１美元至１万美元不等，赌场管理人员和参赌人员大多是中国人，参赌人员多以参加“休闲游”旅游团方式出境，到“英皇娱乐中心”赌博。“宇通大酒店”位于俄罗斯远东边疆区克拉斯基诺镇，距离中国珲春长岭子口岸仅６５公里，赴俄罗斯边境游必经之处，由珲春市人投资开办，赌场的管理人员和员工多为中国人。

　　传统赌博屡禁不止
　　一些惯赌经常相互勾结，约定时间、地点聚赌。２００４年７月，东北三省２０余名“牌九高手”在辉南县一个洗浴场所内聚赌１０余天，自诩“东北蓝道高手大赛”，被省公安厅治安部门一网打尽，现场收缴赌资３０余万元。一些宾馆、洗浴等行业场所为顾客提供麻将机等赌博工具，公然为聚众赌博创造条件。２００４年２月，省公安厅成功查办了榆树市清华园宾馆利用麻将、纸牌聚众赌博案，当场抓获涉赌人员３９人，收缴赌资７万余元。当前，通过玩纸牌、打麻将、推牌九押注等传统方式进行赌博活动的仍比较普遍。在吉林省一些地方还存在以老年活动站、社区服务站等公共场所为掩护，开设“麻将馆”的情况。
　　新型赌博发展迅猛
　　网络赌博、非法彩票、赌球等新型赌博活动发展蔓延，形式不断翻新。随着网络技术的发展，吉林省境内利用互联网和网上金融支付手段进行赌博的现象有所发展。２００４年７月，长春市公安局成功侦破了一起利用网络进行六合彩赌博的特大刑事案件，此案涉案人员多达４１人，地域涉及广东、福建、辽宁、新疆、内蒙古等９个省、自治区。近两年来，吉林省一些违法犯罪人员利用大型体育赛事从事赌博活动。２００２年世界杯足球赛期间就曾出现赌球高峰，赌球之风至今不衰。２００２年至２００４年，仅长春市公安局就查处了８起赌资数额巨大、团伙组织体系严密的赌球案件。
　　近几年，东南沿海一些省份的赌博方式，如“百家乐”、“三公”、“猜棋子”等逐渐传入吉林省，发展速度较快，蔓延范围较广。在原有纸牌、麻将、牌九等传统赌具的基础上，增加了老虎机、轮盘等西方赌具。聚众赌博由传统的在固定场所内进行发展到互联网的虚拟空间。赌资交割由现场进行增加了通过银行账户或银行信用卡划转等方式。
　　规模扩大隐蔽性强
　　近几年来，参赌人员呈现逐渐增多趋势，有些由原来轮流坐庄聚众赌博发展为组织严密、分工明确的赌博团伙，有的甚至注册公司，搞企业化运作。赌资、赌注不断加大，赌资超过数十万元的案件时有发生，特别是出境赌博赌资数额触目惊心，有的甚至高达数百万乃至上千万元。
　　有些赌场组织者为逃避打击，将赌场设在手机信号盲区，切断与外界的通讯联系，团伙内部通过无线电台相互联络。有的将赌场设置在交通工具上，不断变换地点。有的赌场在外围或在交通要道设置暗哨、安装监控设备，甚至在公安机关门口设置暗哨，窥视警方动向。有的赌球和六合彩赌博庄家与“马仔”、“下线”利用通信工具单线联系。有的聚众赌博现场不带赌资，赌后在场外交割赌资。
　　根据公安机关掌握的情况，开设赌场、设立赌局的不仅有本省违法犯罪人员，近几年来，外省的一些不法人员也流窜到吉林省进行此类活动。从查处的赌博案件来看，涉赌人员既有成年人，也有青少年，有农民、工人，也有党员领导干部、国家公职人员、国有企事业单位负责人，甚至还有在校学生。参赌人员男、女比例达１５．８?１，男性违法犯罪人员居多，赌博违法犯罪人员几乎涵盖了社会各个阶层和职业，简直是无孔不入。

　　赌博不是“独生子”，它与其他犯罪属“多胞胎”
　　赌博要禁，犯罪要除，在坚决打击不手软的同时，一定要严格法律政策界限。赌博和娱乐如何“划界”，就这个问题，记者１９日从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专项行动办公室了解到，有关部门正积极就集中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开展司法解释的研究和制定工作，争取司法解释及相关犯罪证据规则尽快出台。这一司法解释有望对网络赌博犯罪的认定、赌资范围的界定、赌博违法行为与群众娱乐活动的界限区分等问题作出具体的规定，提出可操作性的做法。按照部署，这次打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专项行动将区分赌博行为和群众娱乐活动。对带有少量彩头的打麻将、玩扑克等娱乐活动，不以赌博行为查处。
　　如何区分少量彩头的“度”，以此界定赌博和娱乐呢？记者随机采访了二十几位市民，在采访中，记者发现，市民对赌博的定义大致可以分成四类：
　　第一类：不管大小，只要玩钱就算赌。长春市民孙先生不喜欢打麻将，他认为，除了亲友偶尔为之，其余不管大小，只要玩钱就是赌博。第二类：以彩头的度衡量赌博还要考虑地区差别。市民王先生认为，带点彩头的打麻将、玩扑克对普通市民来说是一种消遣，但是超过一定的“度”就应视为赌博，并且这个度要依据城乡经济发展水平来确定。第三类：总额过千才算赌。做建材生意的李先生认为，生意场上经常以打麻将为“应酬”，所以界定赌博主要还是看金额大小。第四类：看事发地点和参与的人数。吉林大学一位教授分析，如果是家庭或临时场所则不能认为该活动为赌博，如果有专人管理收取利润则可以界定为赌博。
　　赌博上瘾是一种疾病，当一个人的赌博行为失控，甚至在因赌博产生各种问题和压力而无法自拔时，仍有持续赌博的念头，便是病态的赌徒了。官员赌博尤为可怕，因为赌博不是“独生子”，它与其他犯罪属“多胞胎”。记者分析官员参赌大致如下三种类型：
　　借赌敛财类。某君作为公务人员工资不高，仅够养家糊口而己，但凭借手中的权力借赌敛财个人资产已有不少。他说，现在各种监督机制逐步健全，直接去贪污或受贿确实没那胆量，为此断送了前程也不值，但利用打麻将、“斗地主”等赌博形式，经常“赢”点求自己办事人的钱，一年下来也积少成多嘛。
　　沉溺放纵类。一些干部因为职位升迁不如意，或自知前途无望，或因其他烦恼，把对上级、对社会的不满在赌博中宣泄，沉溺其中而不可自拔。另一些手握大权的干部则有通过豪赌放纵个人欲望的心态。
　　“自毁前程”类。记者曾采访过多位因赌博输钱后贪污、挪用、索贿而身败名裂的领导干部，他们几乎有一条共同的堕落之路：因打发时间、好玩等各种原因涉足赌场，越陷越深，进而采用犯罪手段敛财做赌资。

　　赌博缘自人的本性，简简单单的禁赌手段远远不够
　　作为全国打击赌博违法犯罪专项行动的８个重点省份之一，这次吉林省专项行动，围绕七类赌博违法犯罪活动进行重点打击：在境外开设赌场、赌博公司或参与境外赌场、赌博公司经营的单位和个人；赌博网站的开办者、经营者、维护者以及为网络赌博提供资金流动渠道的机构；非法彩票、赌球等赌博活动的组织者和参与赌博人员；赌场开设者、聚众赌博的组织者和参与赌博人员；出境参与赌博人员，特别是党政领导干部、国家公职人员、国有企事业单位负责人；组织、介绍国内公民出境赌博或为我国公民参与境外赌博提供赌资获利的单位和人员；为中国公民出境赌博提供资金流通渠道的银行业金融机构、旅行社等单位。
　　１月１３日，延边州公安局与延边州各旅行社签订责任状，要求公务员出境必须由所在单位一把手签字方可。
　　１月１４日，延边州暂停办理出境休闲游手续，对全州旅游市场进行整顿。
　　１月１５日，从珲春市公安局传来消息，朝鲜“英皇娱乐中心”已经停业。
　　１月１８日起，延边暂停办理出境游。
　　１月１９日，德惠市全体警员签下禁赌责任状……
　　查赌、禁赌、反赌一浪高过一浪，可喜之余，笔者思考更多的是禁赌如何才能做到治本？
　　赌博是缘自人的娱乐和博彩的本性，没有哪个国家和地区能够完全禁止它的存在，即使禁止了，也大多是禁而不绝。从落马的前沈阳副市长马向东，到官虽不大、却一掷千金的延边州运管处长蔡豪文的“积极参赌”，表明简简单单的禁赌手段已经远远不够。

　　从官员出境豪赌导致大量资金严重外流，到以霹雳手段搞得中国周边大量赌场倒闭，让人既是高兴，又是心酸。高兴是因为不管什么社会的丑恶现象，只要下工夫抓，没有不见效的，关键是抓还是不抓。心酸是因为这样的手段总是姗姗来迟。亡羊补牢体现了中国人知错必改的精神，但是一个劲儿地亡羊，又一个劲儿地补牢，只能证明相关管理部门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以前的学费又白交了。
　　短短的时间里就取得了如此明显的效果，源于以往我们并不陌生的运动式执法。此次禁赌，一些地区、一些部门几乎把所能够采取的手段都派上用场了。如切断境外赌场的水电供应和通讯信号，关闭了境外赌场的宽带网络，中断赌场的金融系统使其无法结算等等。在短时间内，这些措施或许可以产生一定的效果，时间一长或是禁赌的热度一退，这些措施还有多少能派上用场？

　　■文、图／本刊记者祝连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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