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证据审视“迷魂药”有无的大“PK”

　　广东《新快报》以系列报道的形式刊登“新闻”——随便就可买到“迷魂药”，药水一喷小白鼠立即就被麻醉不动，更举出大量事主“亲历”事件和记者亲身经历，“证明”被“迷魂药”骗财确有其事。①

　　最近，广州警方公开辟谣：所谓“迷魂药”不过是氨水加薄荷脑、樟脑拼凑的假药，甚至是自来水！这些“迷魂药”绝不能使老鼠等动物或人的意识消失！“迷魂药”及其案件纯属子虚乌有。②　对此，《新快报》做出回应，认为“迷魂药案件仍有待释疑”。③　在南国广州，上演了一场警方与媒体关于“迷魂药”有无的大PK。
0 X; x( s% \- R1 i

　　
9 ~% P. X5 v% ?) @0 ?* M3 |* R% a1 L
& ]1 d  L" E4 z* [; p7 e

　　一、《新快报》如是说

( {# ]8 T( v) w* B; z: E  T2 H　　“关键证据只有嫌疑人的口供，是不是可靠？”　“警方的发布会说，在因‘迷魂’而受害的个别报案中，根据公安部门的侦查，尚没有一例得到证实，但没有证实是因为这类案件不存在呢，还是存在但目前技术条件尚无法去证实和侦破？”　读者张女士这样对记者提问，“现在几家媒体就下结论说‘迷魂药’案‘纯属子虚乌有’，如果这些案件里以后一旦证实存在‘迷魂’的情况，那不是对人民生命财产的不负责？”④　《新快报》借广州市民张女士之口强调以下两点：一是“关键证据只有嫌疑人的口供，是不是可靠？”　二是“既然目前只是‘尚未有一例证实’，怎么就能妄下‘迷魂药’案‘纯属子虚乌有’的结论？”
$ p( K9 F' S* v- g$ h
; T9 t9 z2 F; f2 w& z　　那么，警方通报中的关键证据是否只有犯罪嫌疑人的口供？如果关键证据只有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警方的结论确实值得怀疑。从警方的通报中，不难看出警方提供的证据不仅有犯罪嫌疑人的口供，还有专家意见，从犯罪嫌疑人陆某住处提取的物证，以及对过去“迷魂药”案件的侦查。由此看来，《新快报》认为警方通报中的关键证据只有嫌疑人口供是不值一驳的。《新快报》质疑警方通报的第二个理由是“尚未有一例证实”，是不能得出“子虚乌有”的结论，这样的质疑从逻辑上看是没有问题的，但逻辑推理代替不了客观真实。刑侦工作不仅仅是搞逻辑推理，逻辑推理只是发现案件真实的一种手段，发现案件真实才是刑侦工作的主要目的。广州警方通过对以往“迷魂药”案件的侦查，从证伪的角度得出结论：至目前为止，没有发现一起“迷魂药”案件是真实的，“迷魂药”案件纯属子虚乌有，广州警方表述的仅是一种客观真实，这样的表述应该是无可非议的。
% f* m4 l' e# X$ e  K8 K" s4 B) j
　　从《新快报》提供的主要证据看：一是本报记者受到“迷魂药”的侵害；二是本报记者的一个亲戚受到“迷魂药”的侵害；三是本报记者的暗访；四是广东药学院教授谭毓治的鉴定意见。

( m6 W% \* {) @' H: W; `　　《新快报》提供的前三个证据要么是本报记者，要么是本报记者的亲戚，都是与《新快报》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其真实性难免让人生疑。为什么这些“迷魂药”事件都让《新快报》及其关系人碰到了？《新快报》及其关系人的运气要么是太好了，要么就是太差了！总之，他们很有运气碰到“迷魂药”事件。何况，从《新快报》的报道看，有许多猜测之词。“本报一名记者的小姑及其母亲在带该记者9个月大的女儿在市内某公园散步时，怀疑遭遇不法分子暗施‘迷香’，婴儿险些被拐。……据小王分析，她怀疑该名女子试图用‘迷香’将其迷晕，再趁机将孩子抱走。”⑤　这样的报道方式，与“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个老和尚”的故事模式很相似。姑且彻底排除编故事的可能性，《新快报》将小王自己都不能肯定的分析加以报道，不仅混淆视听，而且误导民众。《新快报》系列报道中还提及广东药学院谭毓治教授的鉴定意见，谭毓治教授是药物学领域的权威，应该说了他的意见很有分量，但谭毓治教授已对《新快报》反戈一击：“从现有的知识，如果说用药后会麻醉，消除意志的精神控制类药物，至今没有听说过。去年实验后我也没有看过那份报纸，不过不时有人问我，到底有没有迷魂功效，我还坚决说实验证实没有。我没想到的是，报纸竟然把我‘不会引起意识消失和麻醉’这句最重要的结论去掉了！谭毓治教授称，某媒体这样做是借题发挥，无中生有，希望他们能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做到实事求是。” ⑥　在《新快报》提供的证据中，暗访中的录像应该是最有说服力的。从证据种类看，暗访中的录像属于视听资料，它能够全方位地揭示案件事实，具有动态性。但《新快报》提供仅是录像的截面图，画面不具有动态性和连续性。从画面上看，只能证明陆某是如何配制“迷魂药”的，以及现场的两只小白鼠，并不能证明小白鼠是被“迷魂药”毒死的。当然，考虑到录像的特殊环境，对暗访录像不能过分苛求。不过，这样的录像截面图，确实不能证明什么情况。加之，本案的犯罪嫌疑人陆某在警方的讯问中已经否定小白鼠是被“迷魂药”毒死的，记者提供的录像的可信度就大受质疑。总之，尽管《新快报》言之凿凿，但从其提供的证据看，无论是证据资格，还是证据的证明力，都颇受怀疑。

: X$ T1 h$ C7 M$ C% z; i$ I$ }% b　　二、广州警方如是说

" i2 g0 z1 U4 j. X9 z" `( ^　　媒体所报道的“迷药”或者“迷魂药”混淆了三种概念：第一种是把含有麻醉成分的药物放在饮料、食物中，使人昏迷失去知觉；第二种是利用含有辣椒粉、氨水、催泪剂等成分的制剂，喷向人的脸部，使人的眼鼻喉因受到强烈刺激而暂时失去抵抗能力；第三种是传闻中的用所谓“迷魂药”，通过拍人肩膀、喷人脸部，或者给人闻一闻就可以使人“迷魂”，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被他人控制意识和行动。不法分子利用前两种手段进行作案的情况确实存在，而利用第三种所谓的“迷魂药”作案的情况迄今为止还没有一宗被证实。一些所谓被人“迷魂”后侵财的报案经过警方调查，证实有些受害人在遭受侵害后因种种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原因，而找了一个被“迷魂”的借口。还有些案例中的被害人则是因喝了放有安眠药的饮料而失去知觉。⑦
/ O; R( q, \# e4 |7 l! l- @
2 n/ F, R5 `' ?* A　　那么，《新快报》有没有混淆“迷药”或“迷魂药”这“三种概念”？不妨看一下《新快报》的有关报道：关于“迷药”罪案是否存在，记者除了在网上寻找源头，发现媒体的确有过报道。据新华网a>天津频道8月25日报道，日前，天津武清警方经过缜密侦查，成功破获该起在当地影响十分恶劣的“6?3”系列入室麻醉强奸案。24日，“双面人”张某已被依法逮捕。⑧　从《新快报》的报道看，它在前文中引用“迷药”的字眼，在后文中毫不忌讳地引用“麻醉强奸”。由此看来，《新快报》确实混淆了“三种概念”，把麻醉强奸案当成“迷魂药”强奸案。在《新快报》的报道中，这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的。

　　从广州警方提供的证据看，有犯罪嫌疑人供述，犯罪嫌疑人陆某所卖的药品，刑侦专家，及广东药学院教授的鉴定意见，一些“被害人”陈述。一般来说，犯罪嫌疑人的对自己是否犯罪最为清楚，真实的口供有利于揭示案件真实。本案中犯罪嫌疑人陆某供述其所贩卖的“迷魂药”是假的，不过是些氨水加些中药。尽管单个的犯罪嫌疑人口供并不可靠，但广州警方先后对记者向嫌疑人购买的所谓“迷魂药”液体、从嫌疑人陆志在上海的住处搜查到的“迷魂药”可疑液体进行了科学检验，得出的检验结果完全一致，其主要成分是氨水，加入了薄荷脑、樟脑等成分，并不能产生控制人的意识和行动的效用。加之，两位专家提供的鉴定意见，应该说警方提供的证据分量已经很重。广州警方又辅之以反面排除：对一些所谓“迷魂药”案件的“被害人”进行调查，发现这些“被害人”的报案没有一例是真实，其报案的动机各种各样。以上证据足以说明，到目前为止广州警方还没有发现一起真正的“迷魂药”案件。

9 J" z5 P" t1 c6 p
9 H+ O) w" c6 J$ W9 C: A9 H2 V
　　综上所述，笔者更相信广州警方在通报会上所作的说明：“迷魂药”案件纯属子虚乌有！
+ p( t( o2 m9 z6 S/ ~
　　三、一点题外话

2 S$ O8 F, b/ ]　　《新快报》关于“迷魂药”案的系列报道能使许多人相信，文化上的认同是一个重要原因。“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学院教授李伟民说，迷魂药在坊间引起恐慌其实是有国人自身文化背景的，比如说武侠小说中就经常有这种东西。而对于老百姓而言，自身没有证实的能力，又容易与麻醉药、安眠药、催眠方法联系起来，将几者混淆，信以为真。就算一开始不信，说的人多了，次数多了，就‘三人成虎’了，认为多多少少都是真的，造成了不必要的恐慌。”⑨

# f' u# O- ^+ O) {　　在中国历史上，因传闻影响社会稳定的事件，不胜枚举。早在1871年，扬州传闻有一种纸人纸鸢，四处分散，顺风吹入人家，白天见之不过一纸人纸鸢而已，夜间则为祟多端，鸡无故而鸣，犬无端而吠，小孩梦中啼哭，惊恐异常。至次早安然无事，追寻其故，无人知明纸人纸鸢自何而来，又往何处去，亦没有人亲眼见过纸人纸鸢，只是纷纷传说，人心惶恐不安。南京纸人已不单是传闻，很多成人及儿童的辫子被剪，衣襟神鬼不知地被割去。自六月以后，沿及扬州、镇江、常州等处渐至苏州，谣言四起，剪辫不已，城乡彻夜不眠，鸣锣巡禁，民间互相猜疑，妄擒无辜，或惩忿挟嫌，栽害良懦，甚至觊觎孤客，以搜查为名，图财害民不绝如缕。⑩　由此看来，传闻广了，相信的人也就多了，并且传闻极大地影响社会稳定。

　　作为掌握公共话语权的新闻媒体，应增强社会责任感，弘扬社会正气，通达社情民意，引导社会热点，疏导公众情绪，搞好舆论监督。而不能捕风捉影，追求卖点，以讹传讹，误导民众，影响社会和谐。
/ m8 i$ d+ }+ ^  j0 k
4 _4 Z1 l; _& q0 D7 ?　　①参见“60秒毒杀白鼠 “迷魂药”配验销售过程曝光“，2006-08-29 14:50:58，来源: 新快报。
　　②“广州警方通报称迷魂药及其案件纯属子虚乌有”，2007-02-15 00:54:12，来源: 南方网(广州)。
& z: z4 p# H: j7 H; M% |& h! f　　③“广州市民称迷魂药事件仍有待警方释疑”，http://www.sina.com.cnA> 2007年02月16日09:28 金羊网-新快报。
) U+ U: t* s3 j% t& Y5 K% j1 |: x　　④“广州市民称迷魂药事件仍有待警方释疑”，http://www.sina.com.cnA> 2007年02月16日09:28 金羊网-新快报。
　　⑤“猖狂‘迷魂党’街头下迷药抢钱又抢人”，2006-08-29 11:27:43，金羊网。
　　⑥“广州警方通报称迷魂药及其案件纯属子虚乌有”，2007-02-15 00:54:12，来源: 南方网(广州)。
8 D$ H1 F9 t1 v9 c% X　　⑦参见“广州警方称迷魂药及其案件纯属子虚乌有”，2007年02月15日 16:17:56，来源：新华网a>。
" L; v9 w1 j+ K: \　　⑧“猖狂‘迷魂帮’广州街头下‘迷药’抢钱又抢人”，2006-08-29 02:32:19，来源: 金羊网-新快报。
! N& z( k8 x0 n: W- B4 y　　⑨“‘迷魂药’迷人？ 不实！”2007年02月15日 08:21:48 ，来源：广州日报。
　　⑩“光绪二年江浙叫魂妖术谣言”，星岛环球网，2007-02-20，www.singtaonet.co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