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一张假户口如何混进真户籍

奥运前夕，北京市公安局某分局人口处民警在检查流动人口办理暂住证时注意到了这样一个细节，一对夫妇掏出了暂住证，户籍所在地标明，他们的户籍在外省。但是，他们不到18岁的儿子王某却拿出了一张北京市非农业常住户籍。“难道这是个假户籍？”民警产生疑问：不到18岁的孩子，还在上中学，既不符合留京指标，也不符合进京人员 “高层次、高学历和高技能”的要求，他为什么会有北京户口？
“民警通过派出所综合信息系统查询时发现，又有三个疑似假户口出现。直觉告诉他们，这几个户籍肯定是假户籍，这可能就是公安系统内部人员所为。”一位参与案件办理的北京市检察机关工作人员说:“在细致的调查之后民警发现，这四个户籍变动都是由一个民警操作的，那就是张达。”
　　案情
用户籍操作系统搞定一切
2005年春节刚过，王某的母亲变得心事重重，她的儿子即将初中毕业，一串的愁事烦扰着她，孩子上学要交借读费，即使毕业，作为外地人想在北京找份满意的工作也比较难。这一切担忧的根源就是，他们一家没有北京户口。
“能不能托派出所的民警为儿子办个北京市户籍？就算是多花点钱也值。”3月的一天，王某的父母找到了张达。那时，张达已经做了5年的户籍民警，对户籍管理系统非常熟悉。张达思索良久，想出了一个自认为完美的方法，便一口答应下来。
张达深知这是违反规定的假户籍，为防止事情败露，他动了一番脑筋。张达打开“派出所综合信息系统”，户籍操作就是通过这个平台进行。每位民警都有属于自己的用户名和相同的初始密码。张达键入了B派出所一位民警的用户名，输入初始密码，张达盗用了别人的用户名登录。
“张达在户籍系统中，把王某的户籍信息输入，这样在系统中就有了这个孩子的户籍资料。然后他又输入了C派出所一位民警的用户名，试出密码后，他把这个假户籍从B派出所迁到了C派出所。”
一个月后，张达来到了C派出所，谎称王某的户口本丢失，需要打一份户口登记表。“C派出所的民警打开系统，看到了王某的户籍资料，就给张达打出了登记表，这样这个假户口不仅在公安内部的系统中可以查到，而且还有了户口底卡。”检察机关工作人员分析道。这样，王某在神不知鬼不觉中就得到了一个北京市户籍。2006年夏，张达接到朋友电话，希望他能帮忙弄到一个北京户口。张达盘算，上次办的户口都一年多了，也没出问题，那就再办一个。
这次，张达自信地认为不会出问题，就使用自己的用户名登录，一番敲打之后，比第一次还顺利，一个新户籍被存入系统，这次摆在张达面前的酬劳变成了10万元。“在这之后，张达的嫂子又两次托他帮别人办户口，一个收了10万元，一个收了31万元。但是这两次他没有拿酬劳，而是他的嫂子收下了全部的好处费。”
追踪
假户口使用没问题
从办理假户籍到最终被发现，王某用这张户口在北京不仅顺利上学，并且一直读到了中学毕业。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没有人发现王某户口的奥秘，也没有人对户口的真伪提出质疑。
张达办出的户口，不仅能在公安内部系统查到，还在派出所留存有户籍底卡，形式上这个户口已不能和“假”字连在一起。“这个假户籍的定义我们也是争论了多次，要是说从使用功能上，它已经和真户口完全一致，案子中四个假户籍的办理人都是孩子，他们在上学的时候已经使用了这个户口，并且也和那些具有真户籍的孩子一样选择在户籍所在区域内上学，没有限制。”检察机关工作人员解释说，假户籍主要是体现在办理的过程是违规、违法的，办理户籍的过程是需要向公安部门提供很多材料，比如像学历证明、技术等级证等。但是这四个假户籍却没有这些手续和材料，“这样的户籍如果一旦存入系统，就和真正的北京户口没有两样。”
　　核查
户口真伪很难查
“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全国公民身份证号码查询服务中心”被认为是目前国内最权威的身份查询机构，主页显著位置黄色标框内写着“身份信息核查”，记者于本月11日点击进入，得到的结果却是“因中心系统正在完善，暂停网上自助身份信息核查服务。”落款的时间为2008年11月8日。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种查询方式，就是手机短信查询，每条收费5元。查询结果是通过与该中心为合作伙伴关系的“身份网”得到。输入被核查人的身份证号、姓名即可，20秒后，手机得到回复一个验证码，通过验证码可以在该网站查到姓名与身份证号一致。
身份证号码查询服务中心工作人员解释说，在此操作模式下得到的查询结果只能显示被核查人是真实存在的，但该人的户籍所在地不在查询之列。
“具有北京户口”已被一些企业明确写入招聘说明，对于他们所要求的北京户口真伪，难道就没有可以查询的渠道吗？“户籍查询只能在公安系统内部才能查询到。”检察机关工作人员说，就算用人单位到派出所查询，但是像张达办的这种假户籍，想查出真伪是很难的，因为它具有户籍底卡和网上信息。
个人信息虽被存入派出所户籍系统，但是还会出现另一种情况，就是同一个公民却有两个户籍在系统中存在。该工作人员说：“案件中涉及的四个人中，有的人就在当地开了死亡证明，在当地注销了户口；还有的人就是具有两个户籍，但是同名同姓的人很多，系统也很难在这么多的人中发现哪两个户籍是同属于一个人的。”近几年，户籍管理从卡片式的户籍管理方式逐渐被运行效率高的计算机网络管理取代，在录入进网络的过程中，一些本具有北京户籍的居民被遗漏，“他们就拿着户口本来到派出所要求民警把户籍加入到网络中，这个添加的过程就被一些民警利用，成为系统的一个漏洞。”检察机关工作人员介绍，另一方面，在系统的程序设计上最好是，户籍民警输入信息后应该再由其他领导审核、批准才能成为形式和内容都合法的北京户籍，“虽然张达的案子不是利用添补户籍作为手段，但是这样的漏洞还是会被一些人利用。还有就是民警能独自一人完成一系列操作，最终获得户籍，说明户籍民警的权力过于集中，也说明程序在设计上有明显的漏洞。”
依照公安机关的规定，派出所应对民警日常的户籍办理情况进行监督检查。“这也就是说，案件中涉及的多数非法办理的户口，因为缺少手续材料，应当会在日核对和月汇总时被发现。”该工作人员认为，由于一些派出所户籍民警之间也缺乏必要的监督机制等因素，导致问题未被及时发现。同时，对派出所综合信息系统用户名的管理不严格也让张达钻了空子，个别民警的密码过于简单，有的甚至用的就是初始密码，这也为他人冒用提供了条件。
一位派出所户籍民警坦言，“在有的派出所户籍民警的数量比较少，日常工作排得很满，想做到日核月汇真的挺难的。”
“在以权换面子、换金钱的时候，思想上就放松了警惕，他们又发现了单位在管理、监督上存在的漏洞，就拿着手中的权力徇私。”检察机关工作人员建议，应该完善管理软件、限定承办人、审批人的权限和步骤，民警输入信息后应再由领导审批。还应让民警间形成互相监督的机制。（赵喜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