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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监狱的故事与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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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wjcnpq 发表于 2009-2-2 19:18: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The Shawshank Redemption(刺激1995)”是哥伦比亚电影公司1995年出品的一篇力作,该片讲述了青年才俊银行家安迪·杜弗伦被指控谋杀妻子及其情夫,安迪尽管清白,但面对各方不利的证据,最终被判处两个无期徒刑。随后,安迪来到肖申克监狱服刑,在经过19年的漫长等待之后,他最终奔向自由、重获新生。该片不仅仅是一部越狱的悬念片,它更深刻地展现了人类社会始终念念于心却不能解决的罪与罚的问题。本文只是对该片的直接感受,而以专业的眼光看,该片的每一段情节都可以写一篇刑事法学专业的论文。  
      
    一、肖申克的故事  
     安迪的自由之路  
     1947年,安迪来到肖申克监狱服刑。安迪入狱的第一天就让其他的犯人刮目相看,运送新犯的警车在犯人的呼喝哄闹声中打开门,安迪是最后一个,他仍然穿着笔挺的西装,目光忧郁迷茫,犯人们拿他打赌,说他一定熬不过第一夜。在第一夜,狱警关门离去之后,老犯们就开始变换花样恐吓新犯,新犯中的一个在极度惊恐中喊叫着“I don’t belong to here”,结果被赶来的狱警暴殴致死,安迪目睹这一切但一声未吭。  
    一个月后安迪才开始与人交谈,他向犯人中的“能人”,也是他后来的好友瑞德购买了一把巴掌长的小鹤嘴锄,希望能以自己的嗜好——刻石来打发狱中漫长的岁月。  
    因为长相优雅,安迪被狱中的色情狂屡屡侵犯。当时的美国监狱狱政管理混乱,狱警只要能在私下得到好处,对狱霸的暴行从来都不闻不问。安迪在狱中最初的两年里倍受折磨,两年之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安迪利用自己的财经知识成功地让狱警头目海利逃避了遗产税,自此安迪名声大震,成了狱警们甚至狱长诺顿的“高级财务顾问”,不用再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狱警们顾念及此,在安迪又一次被色情狂伤害之后将该犯殴打致残,安迪在狱中的生活才算安定下来。  
    不久,美国监狱实施狱政改革,肖申克开始实行狱外劳动制(Inside-out Programm),让犯人在相当的监督之下到狱外劳作,包括从事各种公共劳动。拿狱长诺顿的话来说,“这是狱政的一大进步,他们将学到诚实劳动的价值。”然而,在狱政历史上受到积极评价的狱外劳动制却也打开了狱方贪污腐败的方便之门。狱长诺顿利用犯人的廉价劳动四处包揽工程,竞争对手只好通过贿赂他让他退出。此外,工程的各种财务漏洞也是狱方贪污的源头。此时,安迪更是狱长心目中的红人,诺顿在外收受黑钱,安迪则利用自己的特长帮助狱长洗黑钱,作假帐。  
    凭着由此得来的在肖申克的一点点特权地位,安迪除了可以在监房内粘贴大幅影星图和刻石之外,开始了他在狱中的“教育事业”。目睹狱中枯燥空虚的生活,安迪决定改善监狱图书馆的条件,他在诺顿的默许下,开始向州议会写信申请拨款,在每周一信写了六年之后,州议会才决定拨款200美元并一批旧书给肖申克。安迪并不满足,继续向州议会写信,并且改成每周两信,1959年,州议会终于不胜其烦,决定每年向肖申克监狱图书馆拨款500美元以便“shut him up”。此外,安迪还尽可能与慈善团体接洽,募集款项,六十年代初,安迪将原来又脏又臭的储藏室变成了新英格兰最棒的监狱图书馆。同时,安迪还在狱中帮助一切愿求上进的犯人,帮他们补习文化,参加各类考试,以便他们在出狱后能够在社会上自立。安迪已成为肖申克最受尊敬的人。  
    1965年,又一批新犯入狱,年轻的盗窃犯朋克族汤米的到来在不意之间让安迪卷入了新的旋涡。汤米年轻单纯,结识了安迪之后,对自己从一个监狱迈向另一个监狱的囚徒生活感到羞愧和厌倦,文化不高的汤米希望安迪帮助自己补习功课,参加同等学历考试。在安迪的教导下,汤米进步很快。在一次闲谈中,安迪偶然从汤米的口中得知有确凿的证据给自己翻案。那是在汤米来肖申克之前,在另一座监狱服刑时,同室的犯人在夸口自己以往的“辉煌战果”时暴露了真相,杀死安迪妻子及其情夫的凶手正是该犯。激动之中,安迪急切地将汤米所言告诉狱长诺顿,并向诺顿保证不会泄露他的黑帐。然而,诺顿不能缺了安迪这个左右手,更不相信安迪的保证。恼羞成怒之下,他罚安迪独囚一个月,同时,在探实汤米铁心要为安迪作证后,诺顿伪造了汤米越狱的现场并将其击毙。  
    汤米的死对安迪的伤害很大,也促使他作出了最后的决定。1966年,已服刑19年的安迪,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在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成功越狱。原来,安迪在无意中发现监舍的墙壁虽厚,但土质疏松,而他的监舍位于监楼的最外侧,十九年来,安迪以巨大的耐心和毅力,用那把没人会疑心的小鹤嘴锄一点一点地挖开了一条通向自由的路,而那张不断更换的大幅美女图则用来遮挡这越来越大的洞口。凭着对自由的强烈渴望,安迪在排污管中爬行了五百码,回到了自由世界。安迪更将狱长所有的财务资料带走,取走了狱长诺顿的存款,并将其贪污的证据资料寄给了报社。事发之后,诺顿在绝望中自杀,而安迪则在象征自由的太平洋边等候老友瑞德的到来。  
      
     “老布到此一游”  
    老布(布洛克斯)是影片刻画的一个长期服刑的犯人的典型,也是安迪的另一狱友。老布因犯重罪被判无期徒刑入狱,在安迪入狱时,老布已经服刑近四十年,因为年老体衰,被安排在监狱的图书馆工作,私下里配合在狱内贩卖私货的瑞德,在向各个监房送书的时候交货。老布在服刑五十年时被当局假释,但出乎众人的意料,在老布得知自己被获准假释的当天却意图袭击狱友,希望以此能够留在监狱度过余生。  
    老布最终还是被假释。出狱后,他被当局暂时安顿在“中途之家(half-way home)”,并在一家超市作包装员。但今时非比往日,五十年的狱中生活让老布对狱外世界的变化难以适应,“我小时侯只见过一辆汽车,可现在满街都是。”在狱中他是有文化的图书管理员,出了狱却只是一个深患关节炎的老犯人,没人和他做朋友,超市的同事对他没有同情只有鄙视,在狱中他能睡得很香,现在却夜夜作着同样的噩梦。老布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他一心只想着杀了店长重回肖申克。在这样的煎熬和折磨下,老布决定离开——他在屋梁上刻下了“老布到此一游”之后,悬梁自尽了。  
      
     “瑞德也来过”  
    影片的另一个主要人物是安迪的牢友瑞德,瑞德因杀人被判无期徒刑,在安迪入狱时,他已经在狱中服刑二十年,瑞德是狱中的能人,拿他自己的话说:“监狱里可少不了我这样的人,香烟、大麻,甚至为了庆祝孩子毕业想喝点白兰地,也是不难办到的。” 瑞德说自己是肖申克唯一的罪犯。他被安迪丰富的精神世界所吸引,总是尽己所能给安迪帮忙,在漫长而艰苦的监狱生活中,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情。服刑40年的瑞德在一次自认为毫无指望的的申请面谈中获得了假释的许可。  
    出狱后瑞德也在一家超市做工,也被安顿在“中途之家”,住在老布住过的屋子里。看到房梁上老友留下的字“老布到此一游”,此时的他也感受到了和老布一样的孤独。在超市里,瑞德上厕所时仍习惯性地喊“报告”让店长无比尴尬,但对瑞德来说却是“我已经喊了四十年的报告,不报告我简直一滴也挤不出来”。他不再是监狱里的能人,在正常的社会里他没法混下去,他也象老布那样,一心想再次犯罪重回监狱,或者去死。然而,瑞德比老布幸运,安迪在逃狱之前的暗语让瑞德找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在“老布到此一游”的旁边刻下了“瑞德也来过”之后,犯下了生平的第二桩罪——违反假释规定出城,去边境与安迪相聚。  
      
      
    二、肖申克的追问  
    有罪还是无罪?惩罚还是救赎?  
    影片中展现的肖申克监狱显然实行的是从十九世纪开始的奥本制的现代变种。犯人们白天集体劳动,晚上单独囚禁。监舍的设计也遵循了独囚的要求,进楼之后,是占近三分之一大小的中庭,两边是有暗走廊的监房,监房一人一间,但由于安装的是电子控制的铁栅栏门,因此在狱警关门离去之后,犯人之间还是可以相互交谈的。每天清晨,狱警进入监舍点名,犯人从监房中走出,立在走廊上,狱警一眼望去就可以了解犯人的情况。同时,实行狱内集体劳动直至狱外劳动制。从犯人的言谈中还能了解到,当时美国监狱有的并不实行单独囚禁制,还有监狱结合社区劳动、周末回家等社会化行刑方式,但当时美国正值黑人运动、女权运动风行,从影片看,肖申克监狱里的犯人大多是文化不高的重刑犯。影片也许只展现了美国某个历史时期的某类监狱的面貌,但未尝不能引发有关罪与罚的普遍性深思。  
    我们在该片中看到,虽然在每一批新犯入狱学习狱规时,狱长诺顿的训词都是:“你们因为作奸犯科,所以才被投入监狱,你们应当把信仰交给上帝,把狗命交给我”;但对于自己被判入狱,犯人们几乎没有一个认为自己是有罪的,用一句典型的话来说就是:“The lawyer fucked me. I’m innocent just like anybody here.”越狱的小说被他们归入“教育类”。每每新犯入狱,犯人们都会欢呼雀跃,庆祝又一批倒霉蛋落入此地。  
    对于替狱长作假帐,安迪对瑞德说,“我在狱外奉公守法,刚正不阿,但进了牢门却一直在干违法的勾当。”但即便如此,安迪并没有什么罪恶感,因为他觉得作为交换,他建起了新英格兰最好的监狱图书馆,让很多罪犯有了学习的机会,还是值得的,也是正义的。但他在得知有确凿的证据可以给自己翻案,狱友都相信他的清白时,他的心里反而有了负罪感,他觉得谋杀妻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如果他适当地向妻子表达了感情,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尽管刑事古典学派作为反对司法擅断、保障人权作出了最初的贡献,但人类更需要的恐怕不仅仅是客观的、冷静的理性尊重,而是哪怕是丝毫的人性体谅。刑事实证学派的思想之所以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形成气候,恐怕也是与人类的内心本能接受有关。刑事实证学派,或者说今日的犯罪学,在经意大利三杰开山之后,在二十世纪发达于美国,总称新犯罪学,其中派别林立、理论丛生,又多从社会学或社会心理学的角度出发。如认为社会越轨和犯罪行为是正常的,一个根除了犯罪的社会反而是病态的;又有标签论等认为犯罪只是一种命名,一种由外界赋予某一类人的命名。是法律过程而不是危害事实使人成为罪犯,如果辩护成功,他就无罪,否则,哪怕他是无辜的,也至少被外界认为是有罪的,因此,犯罪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刑法的产品,是被刑法塑造出来的。在如此理解中,犯罪成了某种制成品而超乎于罪恶、危害等自然法的概念之外了。  
    的确,什么是罪,为什么又能罚,每一次的追问都是对人类自身的审视,从刑事法学理论的发展来看,在经过了矫枉过正的冲动之后,对于刑罚,人们从报应、惩罚走向功利、矫正再走到折中,自认为已经是相当的妥当圆满,但这罪与罚的追问又怎能是一个“折中”了得的。  
      
    "你改过自新了吗?"  
    监狱的行刑效果如何衡量?究竟怎样才算是“洗心革面”了呢?惩罚、隔离,甚或戴着矫正面具的刑罚能在多大程度上作到这一点呢?重返社会是从社会的角度出发还是从罪犯的角度出发呢?肖申克也发出了这样的追问。  
    对于刑罚的本质和机能的认识,人类从惩罚到矫正再到现代的折中并蓄,反映在刑罚制度上、刑罚目的上,各个时代各具特色。例如,不定期刑是矫正刑时代所推行的量刑制度。根据这一制度,不仅法定刑是不确定的,宣告刑即判决所确定的刑期也是不确定的。这一制度最先于1869年在美国的纽约州开始施行,适用对象是16岁至30岁的青少年犯。但随着人们对刑罚的矫正功能产生怀疑乃至否定,在其故乡美国,自20世纪70年代开始,不定期刑制度也开始土崩瓦解。  
    与之相随,假释制度在美国也经历了起起落落,1870年,美国监狱学会在其成立宣言中,肯定了假释制度的积极作用,1876年,美国纽约州的爱米拉教养院首先开始实行假释制度,到1900年,美国20个州通过了假释立法,到1944年,美国所有的州和联邦均确立了假释制度。此后,假释制度成为解决监狱拥挤以及使罪犯重返社会的重要途径。  
    按照当时美国的假释制度,瑞德可以获得申请假释的机会,影片给出了三次瑞德申请假释的不同场景。  
    第一次应当是1947年,也就是安迪入狱的同一年,铁门打开,瑞德走进假释委员会的办公室,去等待当局的决定。瑞德在门口立正,然后坐下,表情紧张不安。  
    委员会的官员问:“你改过自新了吗?”  
    瑞德答:“是的,绝对如此,我已经得到了教训,我已经洗心革面。上帝作证,我不会再危害社会了。”  
    结果是:驳回(REJECTED)  
    第二次是1957年,此时恰逢老布被假释后在绝望中自杀,这个消息对于已在监狱中服刑30年的瑞德是一个打击,老布之死让瑞德意识到假释不仅仅意味着获得自由,同时也意味着他将由一个狱中的“能人”变成和老布一样的社会的弃儿。可以说对于这一次的假释申请,瑞德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但自由对于被关了三十年的人来说毕竟是魅力难挡的。铁门打开,瑞德走进假释委员会的办公室,去等待当局的决定。瑞德在门口立正,然后坐下,脸上带着企盼和讨好的笑容。  
    委员会的官员问:“你改过自新了吗?”  
    瑞德答:“我已经洗心革面,上帝作证,我不会再危害社会了。我已经完全洗心革面了。”  
    结果仍是:驳回  
    第三次是1967年,此时安迪已经成功越狱,和安迪为友的日子使得瑞德对于希望、自由和罪恶都有了不同的理解。铁门打开,瑞德走进假释委员会的办公室,去等待当局的决定。瑞德在门口立正,然后坐下,表情沉静,甚至有些高傲。  
    委员会的官员问:“你改过自新了吗?”  
    瑞德回答:“改过自新?我想想,我还真不知道‘改过自新’是什么意思?”  
    官员说:“就是说准备好了重返社会。”  
    “这我懂,年轻人,”瑞德回答,“对我来说,这只是政客发明的虚词,让你们穿西装打领带有活干,你到底想了解什么呢?我是否后悔曾经犯罪吗?”  
    “你后悔吗?”官员问。  
    “我没有一天不后悔,但这并不是因为受到惩罚才感到后悔,而是觉得应当后悔。当我回首往事的时候,看到那个犯下重罪的小蠢蛋,我想跟他谈谈,跟他讲讲道理,但我办不到,因为那个傻小子已经不存在了,只剩下我这个垂老之躯。我只能接受这事实。‘改过自新’?狗屁不通的词!你盖章吧,别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  
    结果是:同意(APPROVED)  
    三次决定瑞德能否假释的场景只围绕一个问题,那就是瑞德是否“改过自新”了,但什么是“改过自新”,用什么来判断“改过自新”,这样的问题恐怕连高堂之上的官员也难说真正明了。但罪犯自己却能够明白,如果他的灵魂里再也找不到原来的影子,那他的确是已经“改过自新”了。  
    毋庸质疑,假释,要想作为一项有意义的刑罚制度,它的实质性条件应当在于,罪犯是否改造好了,或者说是否对社会不再造成危害了,但这两个乍看之下和谐统一的标准对于现实个体来说却充满了矛盾。瑞德在分析老布意图刺伤狱友以留在肖申克的古怪行为时,说“监狱的生活是一段段的例行公事(routine),老布已经被五十年的牢狱生活制度化(institutionalized)了”,“被判无期徒刑等于交出了一辈子。监狱是一个怪地方,你起初恨它,后来你慢慢习惯它,更长时间以后,你会依赖它。”但实际上,在你习惯了监狱,依赖于监狱生活时,监狱却认为你可以出去了。  
    的确,当罪犯不再对社会具有危险性,是否刑罚已经将他正常生活的能力也连同犯罪能力一同剥夺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刑罚的结果远不是改造了、或者矫正了罪犯,因为罪犯虽然不再是危险人了,但也不再是正常人了,他是一个无法重返社会病态人。我们不禁要问,什么样的结果才是刑罚应当追求的呢?又是什么样的刑罚手段才能实现鱼与熊掌兼得的结果呢?在给安迪和瑞德的遗信中,老布说道,“我一个糟老头在当局的眼里算得了什么?而且我也已经老得没法再胡闹了。”但愿老布的悲剧不再重演。  
      
    法律事实还是客观真实?  
    影片中,安迪之所以被判入狱是因为种种不利于他的证据被公诉人的如簧巧舌,在陪审团的面前织成了一张法律事实的网,尽管没有找到凶器,但安迪仍然被判罪名成立,法官在宣判时甚至表示了他对安迪的鄙夷。但安迪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也许这才是作为假罪犯的他十九年如一日掘洞不止的内心动因。  
    同样,真的是独囚或是劳作让瑞德“没有一天不后悔”吗?瑞德说了,“但这并不是因为受到惩罚才感到后悔,而是觉得应当后悔”。又是怎样的刑罚方式才能让一名罪犯觉得应当后悔呢?我想恐怕莫过于他认为自己真的有罪吧!恰如瑞德自己所说,“我杀了人,我是肖申克唯一的罪犯。”  
    法律事实与客观真实之间的争论在我国时下的刑法学界,尤其是在刑事诉讼法学界争论很大,并且已初现结果的轮廓。法律事实和客观真实之间是弥合无隙的包容式的一般和个别的关系,还是相互矛盾的对立物?实际上,这个争论绝不仅仅是刑事诉讼法学的内部问题,更是实然和应然的另一次交锋。  
    法律的确没有能力大包大揽、唯己独尊,但也不应当直接走向反面,在有意或无意中贬低自己的能力、开脱自己的责任。是否为了人类更方便操作就一定要让应然一次次在实然面前败下阵来呢?客观真实向法律真实让步究竟是表明人类找到了更好地操作法律的根据,还仅仅是在自欺欺人地被法律进一步臣虏?法律,这人类的发明物,又怎能凌驾到人伦、信仰之上?否则,如果罪犯在内心上不能自认有罪,又怎能认为他会接受被惩罚,哪怕只是被矫正呢?否则,又怎么会在看到安迪成功越狱时,满座的观众为他鼓掌喝彩?无论给法律真实论找到怎样的依据,却总有“驴粪外面光”之嫌,如果因为按照法律程序将案子更方便、更光鲜地解决掉了,但围绕案子却生出一大堆的社会问题,也许它们不再是“法律问题”,但扫出门的垃圾终归是垃圾!   
      
     希望?  
    在狱中,瑞德和安迪曾经为“希望”进行过争执。当时安迪不顾受罚的后果,偷偷跑进播音室让《费加罗的婚礼》第一次飘荡在肖申克的上空,为此安迪被罚独囚两周。安迪对瑞德说,“音乐之美是夺不走的,有音乐才不会忘记这世上有些东西是石墙关不住的,在人的内心,有他们触摸不到的东西,那就是希望!”瑞德则说,“希望对于我们是危险的,它能让你发疯。”但是在瑞德乘车去和安迪相聚的路上,瑞德却止不住地在心头呼唤着:“我希望成功越界;我希望见到老友并和他热烈握手;我希望太平洋真的如梦一般蓝,我希望……”  
    瑞德和安迪,一个真罪犯,一个假罪犯,在最后的场景中,这一对患难的老友在无边湛蓝的太平洋边紧紧相拥,蓝天、白云、金色的沙滩,翻卷的浪花温柔地拍打着他们的脚踝,他们拥抱的也许不仅仅是对方,还有自由和重生的希望。这多少有些罗曼蒂克的结尾虽然让观众松了一口气,但又何尝不在反衬这正是我们的希望。  
    本片的VCD版本较多,译名也各不相同,大概有“刺激1995”、“月黑高飞”和“肖申克的救赎”三种。“刺激1995”恶俗不堪自不必说,起初我更心仪“月黑高飞”,但一番思量之下,却觉得这个译名虽然够痛快,但对于影片希望探讨的沉重话题来说,还是轻佻了些。“肖申克的救赎”虽然只是直译,但对于本已传神的片名来说,再作添减只能是弄巧成拙了。片名中的redemption是“救赎”、“赎回”的意思,而从词源上看,最初它是在神学意义上使用的,意即通过耶稣的牺牲使人从罪恶中得到救赎。安迪入狱十九年后,认为对于妻子的死所负有的罪责已经赎清了。似乎是耶稣起了个头,人类往往是没有罪的受苦,为有罪的赎罪,有罪的却正是无罪者的审判者。现代社会的发展,人类也许已自认为握住了正义和人伦的真谛,但到底是谁该去救赎、谁又该被救赎呢?也许只有保持着对它们的思索才会真的有希望在。  
    在《卡拉马佐夫兄弟》里,陀思妥耶夫斯基借伊凡之口呼喊,“这种和谐还抵不上那个受尽折磨、用拳头捶打自己胸脯的、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向‘上帝爷爷’祈祷的那个女孩的一滴眼泪,抵不上的原因在于她的眼泪是无法抵偿的。他的眼泪理应得到抵偿,否则不可能有和谐。你用什么,究竟用什么去抵偿呢?把凶手打入地狱对我有什么用呢?那些孩子受尽折磨已经死了,地狱又能改变什么呢?既然是地狱,哪里还有什么和谐可言?我愿意宽恕,愿意拥抱,但我不希望再有苦难。”  
      
      
     ]陀思妥耶夫斯基著,徐振亚、冯增义译,《卡拉马佐夫兄弟》,浙江文艺出版社1996年12月第一版,第297页  
                        
                                               
                                               
                                                  【写作年份】2002
                                               
                                               
                                                  【学科类别】刑法->监狱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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