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顶上枪口的CEO和CFO们

　　被顶上枪口的CEO和CFO们
   
    恒方
   
    美国证监会在6月27日要求美国945家上市公司的CEO和CFO们以特别书证的形式声明其向证监会提交的年报和其他披露性法律文件的真实准确性，把CEO和CFO们顶上了枪口。
   
    1990年代以来节节攀升的股市不仅使得CEO和CFO们身家倍增，更使他们跻身于社会名流之列；而经过如今这一轮丑闻打击，不仅他们头上的光环逐渐退去，而且证监会的这道法令可能将CEO和CFO变成枪口上的“危险职业”。
   
   
   
    美国证监会强势出击
   
    由安然和安达信掀起的“完美风暴”仍在继续，最近的发展是过去10年内经过大小70多起并购交易而神话般崛起的电信巨头世界通信公司（Worldcom）、老牌工业巨人施乐（XEROX）以及欧洲传媒巨子VIVENDI各自高达数十亿美元的巨额会计丑闻。这一系列上市公司的财务会计丑闻不仅抵消了美国今年第一季度GDP增长6.2％的利好消息，而且极大地损害了投资者的信心，道琼斯和纳斯达克指数节节败退，道指跌破万点大关，纳斯达克也跌破1400点、创了五年来的最低点。
    在世界通信的财会丑闻爆发之后，一向避免发表有关市场的直接评论或就市场问题表态的布什政府终于坐不住了。在加拿大参加八国峰会的布什专门就世界通信公司的问题发表了措辞强硬的讲话，表示要采取有力措施以加强上市公司治理并将严厉追究有关当事人的责任以杜绝此类会计丑闻的发生。
    在总统表态之后，美国证监会也是应声而动，根据《美国证券交易法》的授权在6月27日发布了一道令众多上市公司的首席执行官（CEO）和首席财务官（CFO）们感到心惊的行政法令———要求全美所有年营业收入超过12亿美元的上市公司的CEO和CFO们以特别书证的形式声明其向证监会提交的年报和其他披露性法律文件的真实准确性。
    证监会的这道法令附有一个列有945家美国上市公司的名单和一份用以证明上市公司年报和其他披露性法律文件真实准确性的书证样本。根据这道法令，所有被列入该名单的上市公司的CEO和CFO们必须在今年8月14日之前以证监会所公布的书证样本的形式向证监会提交经公证的特别书证，声明在其知情范围之内，公司最近向证监会提交的年报、随后将提交的季报以及其他一些披露性法律文件并不存在重大的失实陈述和重大的误导性陈述。如果某上市公司的CEO和CFO根据其所掌握的情况无法做出这样的声明，则他们必须向证监会提交一份经宣誓的声明，描述那些使其无法按照证监会要求做出书证声明的事实情况。另外，CEO和CFO们还必须声明书证的内容是否经过了上市公司董事会中的审计委员会或者独立董事的审查。
   
    CEO和CFO的紧箍咒
   
    毫无疑问，美国证监会的这道行政法令将这945家主要上市公司的CEO和CFO们直接置于相当客观的潜在法律责任之下。
    根据美国联邦证券法，证监会有权对在向证监会提交的任何书面法律文件（包括这次的特别书证）中做出了重大的失实陈述或者误导性陈述的当事人采取法律行动。也就是说，一旦公司的年报、季报或者其他披露性法律文件被发现存在重大失实陈述或者误导性陈述，不但作为披露人的公司本身要承担法律责任，而且也会导致CEO和CFO所做的特别书证出现重大失实或者误导性陈述，进而置CEO和CFO个人于法律责任之下。而且，证监会在这次的法令中要求特别书证必须是经过公证并受宣誓约束的，证监会虽然未对此进行专门说明，但这一形式要求有可能会给做出书证的CEO和CFO们带来额外的法律责任。因为，如果该特别书证因此形式要求而可以在法律上被视为CEO和CFO们对政府部门所做出的证词，那么一旦书证中的内容一旦被证明存在不实就可以置CEO和CFO于伪证罪的重罪指控下。
    另外，证监会还在稍后对该行政法令做出解释的时候宣布会将这些CEO和CFO做出的特别书证向投资者公布，这意味着CEO和CFO们可能同样要为其书证的内容担负起私法下的责任，因为投资者完全可能依据10b－5规则等证券法规对CEO和CFO提起诉讼。
    按证监会主席哈维·皮特（HarveyPitt）的话，证监会做出决定要求CEO和CFO提交特别书证是为了向证监会和“备受丑闻困扰的投资者提供更多保障”，而且也有助于证监会评估是否需要采纳新的公司治理和会计处理规则或对现行规则进行修改。不过，美国证监会的这道最新行政法令，事实上是通过施加法律责任而要求主要上市公司的CEO和CFO担保上市公司年报等披露性法律文件的真实准确性；通过这道不同寻常的行政法令，CEO和CFO们被顶上了枪口，其个人与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责任被绑在了一起。
    与GDP背道而驰的股市那么，为什么会采取这种不同寻常的办法呢？这是因为美国政府已经意识到，如果再不采取非常措施及时挽回和重建投资者对上市公司公司治理、财务健康状况以及资本市场的信心，一旦资本大量离开美国市场，不仅资本市场将遭受重大打击，而且也会严重威胁到正在复苏的美国经济。
    就历史经验而言，美国股市的表现一般与宏观经济的起伏成正相关，但存在一定的提前量；尤其是在经济复苏阶段，股市一般总是提前或者随之上涨。
    但目前的情况却是———经济已见起色，股市尚处熊市。
    上周公布的第一季度GDP增长率最终结果经上调后按年率计算是6.1％，而最近公布的其他一系列经济数据也使得经济学家普遍预测第二季度GDP的增长可能达到3％～4％。这种情况表明实体经济已经从去年9·11事件之后的短暂衰退中复苏而且复苏速度相当快。但股市自2000年春季科技股泡沫破裂之后开始进入熊市，到目前还在继续下跌。
    之所以出现这种股市与实体经济背道而驰的局面，一方面是因为股市本身在经过了1990年代初起大约10年的大牛市之后需要进行较长一段时间的回调调整；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去年自安然和安达信开始的一系列财经会计丑闻严重打击了投资者的信心，尤其是使得投资者对上市公司公司治理健康状况和财务报表的可信度发生了相当怀疑。
    我们知道，看市场要看基本面。这个基本面主要指的就是上市公司的盈利能力以及市场对这种盈利能力的预期，这才是能够真正左右市场的客观因素。而市场普遍采用以盈余（Earning）为主的财务指标来衡量一家上市公司盈利能力，因此上市公司的股票价格在相当大程度上是由公司发布的财务报表中所显示的盈余情况来决定的，盈余等财务指标的变化会直接影响到市场对公司价值的评估和预期。因此，一旦投资者普遍觉得上市公司财务报表不值得信赖，就失去了对公司股价进行评估的基本依据，市场也会因此而失去了方向。
   
    枪口上的“危险职业”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作为市场监管者的证监会只好介入，通过法律措施要求CEO和CFO们为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文件的真实准确性进行宣誓，藉此向投资者传递一个强烈的信号：政府相信也会竭力维护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真实准确性，同时决不容忍上市公司的高级管理层在公司财务报表上再“做手脚”。
    而且，这次的行政法令之所以将矛头指向那些身为主流商业领袖的CEO和CFO们，也反应了市场投资者因最近一系列丑闻中有关上市公司高级管理人员的行径所产生的普遍不满情绪。世界通信的前CEO博尼·埃伯斯（BernieEbbers）向公司借款数亿美元，泰科（TYCO）的前CEO丹尼斯·考斯劳斯基（DennisKozlowski）的逃税丑闻，玛莎·斯杜（MarshaStewart）的创始人和CEO涉嫌内幕交易，以及安然的前任CEO和CFO在股价崩溃之前大量行使期权以获取暴利，这一切所显示CEO和CFO们的不光彩角色和所暴露的贪婪本性，都使得公众对上市公司高级管理人员的职业品行产生了重大怀疑。
    其实，作为职业经理人中的佼佼者，上市公司的CEO和CFO们的社会形象和地位在过去几十年内已发生了很大变化：早年间，他们更多地是扮演忠实能干而又本分的职业经理人角色；但1970年代以来，随着期权制度的广泛采用，CEO和CFO们不仅变成了公司的主要股东，而且更是逐渐走向前台；1990年代以来节节攀升的股市不仅使得CEO和CFO们身家倍增，更使他们跻身于社会名流之列；而经过如今这一轮丑闻打击，不仅他们头上的光环逐渐退去，而且证监会的这道法令可能将CEO和CFO变成被顶上枪口的“危险职业”。无怪乎上周《华尔街日报》有报道称某著名职业经理人最近先后回绝了二十几份请他出任CEO的合同，真可谓此一时、彼一时。
    （作者为纽约州执业律师，现在纽约从事公司证券法律事务）
    【出处】
　　《21世纪经济报道》2002年7月11日刊评论版【写作年份】2002【学科类别】经济法->金融法